287 泪湿满襟

“你是不是觉得我小，觉得我什么都明白，所以才不愿意说真话？”东方胤努力回想着自己父皇严肃时的样子，自己模仿着那样子冲对面的殷不问开口。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又或是不可抑制地对殷不问抱有希翼，东方胤看着殷不问的眼神透露着期待。――期待被自己逼到墙角的殷不问会给出一个确认的答复。

然而殷不问并没有。

他伸手捻起东方胤摆在面前已经泛黄的纸笺，小心翼翼展开，正是当年自己回荫山后东方启命薛连棠带给自己的第一张笔笺。

花开报春来未见君马归

枯木生新芽但求身安在

“父皇的字迹我认得，这是父皇写给你的。”东方胤摊牌，端坐着望向殷不问。只见殷不问缓缓将小笺收回原样，放在面前，直视着东方胤，轻声答道：“是启写给我的，很久以前。”

东方胤努力控制住自己，好让自己能说出接下来的话：“你还留着它，便是还想着父皇。”

眼前的东方胤看在殷不问眼里，有着与那个人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腔调，仿佛当下是东方启本人在与对质。

“胤儿，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终于，他微微叹道。

经过这一日半的相处，在东方胤眼里，殷不问与他当初脑中描绘的形象大相径庭。没有亲子相逢的喜悦，没有对父皇的怨怼、没有对过往的怀念；细细想来，似乎自殷不问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什么都没有，即便有所触动，也看得出于他只是一闪而过。殷不问这个人，只要与他对视的时候，便能知晓他眼中空无一物，这天下何人、何物在他眼里都难以泛起涟漪。

然而，坐在殷不问对面，东方胤决定不轻易败阵。

“若是父皇对不住你，胤儿替你出这口气。”他从袖口里摸出几只尚未破封的传信竹筒出来，挨个轻轻立在桌上，好让殷不问能看到封蜡上的图案。“想必这些都是父皇后来的传信，看都不看，足见你心中有气。”

殷不问面无表情，心情却是复杂。――东方胤不仅仅是长得像那个人，头脑、逻辑就连神情手段也是随处可见那人的影子。这对于殷不问而言，一瞬一刻都是煎熬。

这孩子，明明没有在东方启身边长大；却以东方启的语气和神情、用与东方启相似的面容，说出了要保护自己的话。

殷不问一刻冰封的心，在不经意间，已经被东方胤撼动。

微妙的幸福感渐渐将自己环绕，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起身逃避，踱步回到卧房。东方胤不依不饶，跳下凳子跟着他来到卧房，俨然跟殷不问在一条战线上的神情：“小爹，可是胤儿说错话了？”

殷不问转身在榻边落座，面对东方胤，道：“不，我只是……你让我想起你父皇。”――将真心话说给东方胤听，殷不问长长舒口气。

东方胤听殷不问这么说，脸上瞬间露出无邪的笑来，跟着他来到榻边，希翼到：“既然想着父皇，不如跟胤儿回帝都罢。”东方胤拉住殷不问的一只手，仿佛不这样眼前的人会突然消失似的。

小手传递来温度，好似那个人一般温暖，令殷不问心神动摇。

然而东方胤见他不搭话，突然扑到他怀里，撒娇道：“这里太远了，胤儿想你的时候回伤心的……小爹莫要担心，胤儿已经长大了，以前谁欺负过你，胤儿通通都会讨回来！！”

殷不问心口突突地，以至于令他忘记了还要呼吸。他缓缓抬起手臂将东方胤搂住，两行清泪无声而落。――不得不说荣亲王和王妃将东方胤养育地很好，比他依着那些信笺所描绘的样子还要好。

突然，东方胤松开他，退了两步行大礼跪在地上，请道：“孩儿恭请小爹回宫。”

望着身前幼小的身形，殷不问泪水溃堤而出。东方胤等不到回音，抬眼偷瞄了一眼他，发现殷不问已经湿襟，匆忙抹了把笔头眼角站起来，趴在殷不问腿上，问：“小爹，你哭了？”

此时，殷不问才意识到自己在东方胤面前有些失态，忙捏袖掩面。几乎是同时，一只小手赶在殷不问的动作之前，轻轻擦过他的面颊。

“小爹，莫要哭了。”东方胤神情紧张，轻声道。

情绪瞬间奔涌，殷不问趁势揽紧东方胤，闭眼一瞬两滴泪落在东方胤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