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问打坐不理他，倒是一旁正在清点物品的姑姑与他搭话道：“还要去挖？上次被狼群围困的滋味还没受够？”

莫言金白了她一眼，双手交叉收到袖口里，悠悠道：“这不有你家公子么？怕什么！”

姑姑回瞪了他一眼，加快速度麻利地收拾东西，道：“若不是看在你为我家公子调药，又知道救下青护法的法子，我们两个早都要了你的命！”

“哎――！”莫言金一把年纪性子堪比孩童，耍贫还不忘拐着调，靠在车厢角落，不紧不慢说道：“要不你以为老夫如何能活到这把岁数！”

梅兰竹菊坐在马车前面，听着里面人的闲谈，望着前面换来拉车的牦牛，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要说还是殷不问他们有经验，一入了这草原便凉下来。夜里下了雪，第二日一早几个姑娘醒来，一望无际银装素裹，又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莫言金打着哈切探头扫了一眼，回头跟殷不问道：“今年比往年冷，这还有几日路程，便已经落雪了。”

“好在已经在巴寨换了牦牛和毡毯”，两个姑姑一遍收拾一边道。

殷不问打了一夜的坐，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几人的话，忽地睁眼，犀利如刀。下一刻，他已经移形幻影去到车外，起落之间，变成了远处的一个黑点。只见他斗篷一甩，银发落垂，整个人裸身陷入雪海之中。

“公子……？！”梅姑娘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便被凤暖阁的姑姑拦下。

“休要干扰公子练功。”说完，二位姑姑井井有条地准备起稍后出发的事宜，不再管他们。倒是莫言金，不久又探头出来，光明正大打着殷不问的旗号命令梅兰竹菊：“别愣着啦，速速起火煮茶！稍后你们公子要用的。”

这夜雪，虽说有碍他们赶路，却也是帮了殷不问。――玄阴神功被他修炼至最高层，达混沌境界，平日练功需取阴取阳再于体内调和，逐渐充盈元气提升内力。这阳地好找阴地难寻，凤暖阁侧峰的寒潭便是他取阴的绝佳之地，多年来在莫言金的调理之下，倒也令他渐渐复原。

在外看似他武功不凡，实则殷不问无时无刻不是吊在中间，要小心翼翼维持住这份平衡。――放在九年前或许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可自从东方启的大皇子出生，致使他本身阴阳失衡，调和控制困难非常。

雪化成水，沾湿了他的身体，望了一会满目的天青色，殷不问缓缓闭上眼睛。――当年因为男子怀孕一事，他内力被封近一年的功夫，期间没少体会到宫廷险恶人心不古。以致最后九死一生诞下东方胤之后，谣言诬蔑旋地而起，另得东方启对他一度失去信任，并做出了那等事情。

当初的路，是自己选的；各自的路，是各自选的。

生产之初他阴虚非常，对内力的控制力不从心，几次险些失控伤及他人性命；彼时有人借题发挥大做文章，值东方启听信谣言，他百口莫辩。心灰意冷之时，左右权衡，殷不问便被莫言金又送回了荫山。

只不过，他从未怨过东方启。倘若他处于东方启的位置，或许会做地更绝也说不定。――东方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而已，怨从何来；何况，顾全大局，不就是他和他，二人一贯的选择么？

――他的手搭在小腹上，伤口依然清晰可辨。那一次上荫山，他吃足了苦头，却是对帝都没有半分留恋。

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今生怕是再无缘回去。

然而，一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唇角一个微不可察的苦笑，殷不问抬起右手，将手背搭在额头：

“呵呵呵……，心绪不宁……，又怎能会毫无留恋……，呵呵……”

胤儿啊――――――――――――。

“公子。”姑姑靠上跟前来，手里捧着一套干爽的亵衣。

殷不问收好情绪，睁开眼，问：“收拾好了？”

“可以上路了。”姑姑装作没有听到他方才的呢喃，一如平常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