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凤暖阁上

有人的气息混入四周的空气，殷不问眼睑微颤，并不理会。

不一会儿，那人步履蹒跚地凑过来，却也并不打扰他，自顾细细查验一番那独占一隅的树。待他一番查验完毕，已值夕阳西下。远处晚霞五彩斑斓，入夜后山中会有急雨，老头儿举目远眺了片刻，这才在树根旁勉力落座。

殷不问满头银发散在他面前，生地极为扎眼，他叹口气，道：“殷公子，红姑娘和黄姑娘在花厅等你有两个时辰，你不见也罢，好歹让人去传个话。”

睁开眼来，殷不问冲他露出一个难得的淡笑，半是挖苦回敬他：“她二人想要上来亦非难事，却专程遣你来传话。”

莫言金不置可否，一边自那树上摘下几片叶子，一边顾左右而言他：“老夫已经找来杀人蜂的蜂王和十来只工蜂，日后便由它们来制蜜。”他所说的杀人蜂并非是说此蜂动辄杀人，这般骇人的明号只因其蜂毒猛烈无比而得：不幸被蛰多半只有等死的命。此时，他正将几只工蜂投在树上。――为了制备这味蜜，莫言金可谓是煞费苦心：不辞辛劳找来杀人蜂不说；更是将荫山凤栖锋的后山扫了一遍，方圆几里，只留了这一株的花。

殷不问看他痴迷至此，不禁有些后悔当初答应了莫言金的植株要求。可惜，事已至此，如今提什么都为时已晚。殷不问懒懒起身，飞身上岸，落地时已经黑袍裹身，衬得他面色愈加冰霜般透白，加上一袭垂要银丝，别样美感、不可方物。

“听说你一直都没下山？”殷不问手上整理衣饰，问道。

莫言金正一脸兴奋专心致志的盯着他的工蜂采蜜，随口应道：“嗯、嗯。”

见莫言金一副痴醉神态，殷不问先行下了寒潭，走不到一半，便遇上了阁内的姑姑。

“何事慌张？”见她跑得甚急，殷不问便主动问。

那姑姑不想半道能碰到主人，神情微讶，这才半跪在地上，压着声音道：“情护法也来了，说……、说……”

平日里半是麻利的姑姑此时说话吞吞吐吐，殷不问甩袖质问：“如实道来！”

姑姑被他突然的厉声一喝吓到，声音一抖，回话道：“说少主他……他日前已自帝都出发前往洛阳。”

噗通――！！

压着“洛阳”二字，那一下的心跳声炸雷般巨响。殷不问愣在原地，身体的僵硬渐渐退去，待双脚能够使唤，他轻功一跃，急急朝凤暖阁飞驰去。



凤暖阁花厅内，黄莺、红姬还有情姨三人分坐在堂椅上，或吹茶慢饮，或把玩袖口中暗器，互相偶尔相望，却又避开视线，并不交谈。

待殷不问乘风而入，晃身落座在主位上，红姬率先起身，向他行礼。

“红姬见过公子。”自从殷不问卸了教主位，众人便不再用“属下”自称，亦统一称呼殷不问为“公子”。这样一来，既不会让诸人尴尬，又显得出殷不问的身份。殷不问对此谈不上喜欢或是厌恶，世间稍久，便也习惯。

黄莺如今一教之主，并没有随红姬一般向他行礼，只是站起身来，冲她微微欠身，严肃道：“公子。”

待她二人行礼、招呼完毕，情姨这才靠前来自袖口摸出一枚小指粗细的蜡封竹筒呈上，道：“帝都信使来报，当今大皇子东方胤日前已动身，似是前往洛阳。”

殷不问已经自姑姑口中得知此信，此时表现淡然，不紧不慢呷过口茶，示意姑姑将竹筒接过，道：“话已带到，情护法，下去罢。”

情姨原本想着此次或许能够成为殷不问下山的契机，带着一肚子希望上得凤暖阁来，谁知等了半天竟仍旧只这么一句。此时，她说不出的失落。黄莺和红姬自是已经获悉此事，看到殷不问的反应，齐齐舒了口气。他们上凤暖阁来乃是另有他事，并非是为了东方胤。

“情护法”，黄莺教主威仪满满，命道：“你既事已办妥，公子也已经发话，你先退下罢。”

论辈分，情姨是小一些；可论职位，她亦是一部护法，又年长些许，被黄莺如此对待，自然心情不会太好，站在原地僵持片刻，骄哼一声，利落地退了出去。

待情姨离开，黄莺和红姬放松了许多，见殷不问始终端着茶却再也没动过，红姬试探地问：“公子，……可是想要下山了？！”

殷不问陷入了某种思绪，对红姬的话后知后觉，意识到红姬和黄莺正盯着自己，微怔，果断道：“不，不问已经不想再踏足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