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陌路父子

东方胤终归是做不了自己的主，隔日便被伺候的姑姑从被窝里抓起来跟着荣亲王上朝。荣亲王爷如今在帝都有个”金拐王爷“的名号，轿子一路前行，其他大臣的轿子纷纷给他让路。东方胤坐在他膝上，透过遮帘的缝隙朝外看去，不由地冷哼一声。

东方越心中对他的小心思亮如明镜，便跟他说了句软话：“皇叔上完朝便陪你去，你难得见你父皇，稍后装装样子，过了今日便是。”

东方胤极不情愿地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东方越稍稍舒口气，轿子便在太极殿外停下。――东方启体恤他行动不便，特准他的轿子可以进到宫内，省得他一路从宫门走进来。

“你在此候着，今日并无要事，稍后便回来。”东方越从下仆手中接过手杖，临下轿时又嘱咐一句。

东方胤眼睛滴溜溜一转，冲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道:“胤儿知道。”

太极殿上，众臣刚站好位置，便见东方启一身龙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踏上帝座。东方越站在排头位置，冲他不动声色地长闭了下眼睛，东方启借着环视众人的功夫将他的小动作收在眼里，一如既往示意德川开始。

这日朝议，东方启几乎没有发话，不论谁提出来奏章要议，他都是淡淡点头，不说好也不说坏。也是他这样的态度，令这日的早朝难免寡淡，索然无味，很快便没什么可议的了，东方启正欲起身退朝，便听得有人突然站出来，高声道：“臣，有本要奏。”

东方启眉峰微微一挑，刚刚抬起的身子又座实在龙椅上，冲着堂下问：“何事？”

户部员外郎将怀中奏折递给传话的公公，奏道：“启禀万岁，自万岁登基以来，定番平反，国运昌盛，四海升平。”一番歌功颂德的辞藻，惹得东方启眼底起怒，但是那个礼官缺乏眼色，话锋一转，继续道：“然则后位悬空至今，皇家子嗣寥寥，臣实以为不妥，故而奏本今年八月十五重行选妃之礼，以充盈后宫，绵延皇家子嗣。”

此话一出，众臣无不四下环顾，相邻之人不乏窃窃私语。站在队列前端的东方越更是深吸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地抬眼望向龙座上的的人。果不其然，东方启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沉着气，却看得出来他怒意不小。

唉，东方越无声地叹口气，心想：早不提晚不提，好死不死偏偏这种时候提，你这是嫌命太长么？想归想，就在众臣小声议论之时，他干咳两声，开了口：“臣……”

他这一开口，大殿上瞬时恢复安静，众人皆静待他的态度。

“咳咳，臣以为……”，东方越开口，语气略显慵懒，“万岁尚处壮年，膝下数位皇子公主皆茁壮成长，万岁与之尽享天伦。至于广纳妃嫔充盈后宫之事，势必劳民伤财，颇惹民议，还望万岁三思。”

户部员外郎吕正还想再争取两句，东方启没给他机会，拂袖甩下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便起身离开。德川看他走得匆匆，赶忙冲众朝臣礼道：“退――朝――！”

季良甫转身跟东方越并排走在一起，压低声音问道：“荣亲王爷，我朝如今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还自幼寄养在王爷府上，方才王爷一番话，便不怕惹非议？倘若有朝一日哪个不长眼的参你一本‘愚弄皇权’……”

东方越沉吟不语，拄着龙头手杖缓缓朝外走去，刚出太极殿，便看到伺候御书房的万公公已经侯在自己轿子旁，心下一笑，冲季良甫大声道：“此事前因后果，想必季大人不比本王陌生，倘若真有那一日，诸事自有万岁定夺。”

这番话，他并不介意其他人听到。

跟着，他大方让一旁的阉奴将自己搀扶住，朝万公公方向走去，再也没理众臣。

轿子里东方胤早早看到万公公守在外面，心里愈加不悦，待帘子掀起，东方越看到一张满目愁容的小脸，嘴巴能撅上天去。

“刚刚答应过皇叔，这便反悔了？”东方越落座，将他抱在膝上。

东方胤没好气地叹息道：“看到万公公了，稍后是不是要去御书房？”

他没等来回答，轿子便停在了御书房外，万公公替他们掀起轿帘，堆着笑道：“王爷，大皇子，请罢！”

东方越推了东方胤后腰一把，结果他脚没落地便被万公公给抱起身，东方越则跟在他们身后，手杖声节奏规律，恰好落在东方胤心跳的鼓点上。

站在大殿门口，就能看到东方启已经端坐龙椅上，似是等着他们，可从那张肃杀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期待来，倒像是迫不及待要跟什么人算账。

“臣叩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下跪这件事对东方越颇为困难，东方启数年前便免了他的跪礼，东方越自那之后都是躬身行礼。

他身后，东方胤将自己掩在王爷朝服的宽摆中，尽量避免跟自己的亲父――当朝天子碰面。

一阵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