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越微微扭身，低头看躲在自己身后的小人。

“胤儿”，东方启趁着嗓，打破了有些渗人的安静。

东方越侧身站到一旁，东方胤面前再无遮挡，见自己躲不过了，便不情不愿地低低说了一句：“胤儿拜见父皇。”

“抬起头说话。”东方启看着面前幼小的身形，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渐强，险些便抑不住声调。

然后，东方胤缓缓抬眼，微微仰首直望向他。东方启心头一震，眼底掠过众多情愫，愣了半晌，他才回神，悠悠叹道：“长大了。”

眼看这场碰面就要失控，东方越适时插进来，冲东方启道：“启禀万岁，大皇子日日勤奋好学，克己上进，臣更是时时督促，不忘圣恩。”他这句话，恰到好处提醒着东方启，又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本意。

另一方面，这番说辞亦换来东方胤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东方启望着那张可人的小脸，虽然孩童稚气、面颊肥嘟，那双眼却是与那人如出一辙；一双黑瞳深邃，全然不似一个八岁孩童。

“咳――嗯――”，东方启清清嗓子，恢复了最初君王的高高在上，道：“如你皇叔所言，胤儿不妨跟父皇仔细说说罢。”

东方胤已经习惯了这种父子之间的寡淡，垂目将昨日熬夜背下的《大学》一段复述出来。期间，他微微低着头，错过了东方越和东方启之间的眼神传递。待他念完，东方启随便问了他个问题，东方胤绞尽脑汁将夫子讲的那些深奥的话撺掇在一起，一股脑说了出来。

对或不对，他也顾及不到了。

谁知东方启竟然临了点点头，算是赞了他一句：“胤而也能够出口成章了。”然而只这一句，也是说得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来。

东方胤盯住自己的脚尖，跟他爹一样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胤儿叩谢父皇夸赞。”话是说地中规中矩，可他选择原地站着不动，所谓“叩谢”根本无影踪。

东方启告诫自己沉住气，冲着座下的小身板道：“上来让父皇好好瞧瞧。”等东方胤拖着步子走到龙座旁，他抓住东方胤的胳膊，另一手探上去抚了抚那光洁莹润的脸蛋。这般动作，在东方越这个明眼人看来，十分越距，东方启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全然不是一个父皇该有的爱护。

“咳咳……”

一阵干咳，东方越打断了那人的动作，请道：“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让胤儿去请个安？！”

东方启几只手指的指腹正擦过爱儿的脸颊，被东方越打断，不得已收手，摆摆袖子吩咐万公公引他过去，自己则将东方越留在了书房。看着东方胤离开时对他皇叔依依不舍的样子，东方启只觉得自己脆弱不堪，心都被掏空了。

“启……”，人都撤了，东方越满心哀伤，靠上去。

“罢了”，东方启快速抽手扶住自己额头，想到如今后宫里当家的女人，翻涌的情绪便瞬间冷静下来：“随他去罢，如今这般，再好不过。”

“……”，东方越心疼他，知道多说无益，便换了话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胤儿也已长大，不若你就顺了她的意思再纳两个妃子，随后将他接回宫罢了！”

东方启摇摇头，唇角挂上一丝苦笑：“纳妃？呵呵……，胤儿如今与我形同陌路，你看他方才那副不耐烦的样子，进了宫只能让他不开心而已。”对于他的话，东方越点头认同，但也令他想到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话虽这么说”，东方越分析道：“可将来胤儿终归是要受命太子继承大统，你……”

东方启拍案起身，让东方越的话戛然而止。

“有他的消息么？”东方启冷声问。

东方越对今日的单独会面早有准备，此时被突然问及，摇摇头，道：“自从八年前的那件事，荫山立碑擅闯者死，要得知那人的消息只能靠莫神医偶尔下山亲自采药的契机，这最近……”

“罢了”，东方启左手撑案，右手抚在心口处，“是朕负他，他想不问世事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又痛了？”东方越心中无奈，扶住他，道：“这便传太医来给你瞧瞧。”

当日，等到荣亲王爷出宫，万岁也没传召太医院，只是传话到后宫各处说是今日朝事繁多耗费心力，无需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