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弹指数年

东都洛阳，商贾往来，人声鼎沸。

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内，二楼传来阵阵喝彩声。循声上去，便见一个布衣老者，正抖着这扇，嘴里“哗啦哗啦”发出马蹄阵阵的声响来。“啪啪”折扇一收一打，但见那说书人定身做了个亮相，便博得堂下又一阵掌声口哨。

“此时那月明皓的阴谋败露，一时间成为江湖公敌，各门各派齐聚高手数十位共赴讨伐月华山庄。这一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月明皓修习落花神功已经功力深厚，使尽手段重创玄阴教，将玄阴教教主殷不问重伤隐退，待被众人识破时江湖上已经无人能敌。殊不知冥冥天命，冷云山冷少侠竟然是当年九龙山庄的嫡传长子，当时他挺身而出，与月明皓激战九九八十一个回合，最后将其逼至后山断崖。可惜了那月明皓，本可谓是一代大侠，却走上邪路终落得惨淡收场――！”

他这段书说得行云流水，姿势走位点到为止，尽管刻意抹过了双方对峙的细节，依旧博得满堂喝彩：“好――！”

众人纷纷打赏，丢些碎银在台上，那老者啜口茶清了清口，折扇一招呼，一个小童上台来捡拾铜板碎银。“当啷”，一锭银子不偏不倚轻轻落入那小童的铜钵之中，小童讶异，扭头看向自己师父。

自清脆的“当啷”声起，王善言便竖起了耳朵悉心分辨那银子来向的动静，稍顿，他将茶杯放下，挂着献媚的笑，将那锭银子捡回自己怀中，冲着来向道：“多谢这位爷捧场。”

“不知当年月明皓对玄阴教都使了哪些手段？听闻当年武林正派曾一同攻上荫山，自月明皓一事败露，可有赔礼道歉？”一个浑厚的声色，沉稳之中，语调却隐隐透着些许玩世不恭。

众人回身望向那个声音，但见一袭墨兰锦衣，端坐在角落靠窗的桌旁，怀中隐约可见一柄长萧，白玉配坠悬在半胸位置。

这场景似曾相识，王善言扇子往后腰一插招呼小童收拾起碎银就要遁走，就听那声音沉静，贯穿全场：“说说这段书罢！”

王善言已经猫腰下了台子，脚下一顿，见自己躲不过了，咬咬牙，扭身正脸对上那袭墨兰，舔着脸道：“冷大侠，你就别拿老小儿开玩笑了。”

聚在前面听书的人听他如此称呼那个沉着面的公子，纷纷报以惊喜又崇拜的目光。

“冷大侠……？”

“您就是当今天下第一的冷大侠！”

啧，冷云山暗自翻个白眼，手掌轻拍桌面，眨眼便闪身落在王善言面前。不等众人反应，他低喝一声“走”，一手一个拎起人就飞身出了酒楼。

王善言如今上了年纪，脚底打滑的功夫不如当年，被冷云山擒着又惦记小徒弟，逃跑一事想都没想。待冷云山在城中一处僻静小巷落脚，王善言堆着笑，主动问道：“冷大侠，如此大场面，不知所谓何事？！”

冷云山将他的小徒弟放下，并没有松开拎着他的手，冷嗤一声，问：“冷某找你万卷书生，还能有旁的事？”

王善言表情一滞，悻悻嘿笑几声，应道：“是是是，冷大侠早已淡出江湖，是小老儿失礼了。”

冷云山早已经习惯了他这份德行，摆摆手打断他，直切正题：“我托你寻月明皓消息，你一查便是八年，看你讲他月华山庄的书倒是娓娓道来，不知冷某托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自打冷云山出现，王善言便已经是冷汗几身，此时被他点名道姓提及，他也只能是捻袖抹额头，支支吾吾说不出整句来。

看到王善言反应，冷云山心知此次又是空走一趟，便甩袖道：“既然还无消息，你照实说便是。”冷云山虽然性格乖张，却是实打实的正派出身，不用人教就已经是一身正气，强人所难之事自认做不来，故而一直都对王善言还算客气。

王善言似乎是心中牢牢把握住了这一点，对冷云山敬畏多于惧怕，至于他所托付之事，亦没有怠慢。听到冷云山大方，他凑上去低声道：“冷大侠，当年月明皓可是坠崖的，虽然吴可查证，可是这么些年来一直风平浪静……”

王善言的想法，亦是绝大多数江湖人的观点。

可是，越是看似风平浪静，便是令人心中不安。

冷云山是亲手跟月明皓交过手的人，对他的本事和能耐颇有认识，尽管最后月明皓受伤坠崖，可冷云山本能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

“你继续打探便是”，冷云山跟王善言说，“有他的踪迹即可通知我便是。”看着王善言一脸堆笑，冷云山又补充道：“冷某知道你多年来一直在写《武林宗传》，九龙山庄的事情，我自会尽数相告。”

能得到“大侠”的称谓，冷云山自然是有衬得上大侠的品性，言出必行、君子作为更是包含其中。王善言得到他的肯定答复，点着头主动挣开冷云山的手，站到自己小徒前面。而冷云山实则早已卸了力道，并没有刻意为难他的意思。

“那是、那是”，王善言半哑着嗓子，应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至于我那《武林宗传》还请冷公子多多帮衬！”

冷云山负手而立，真就有几分大侠身姿，眉头横起冲他又嘱咐两句：“冷某只是跟你互通有无，你也不必老躲着我，找不到便是找不到，冷某又不会将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