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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2 / 2)


  那两扇翅膀看起来柔美又壮观,线条流畅羽绒雪白,还真是还原度极高。

  海蒂在旁边看着他解释怎么拧动机关让翅膀开合,一时间也哭笑不得。

  他如果活在现代,恐怕会睡在百老汇里不肯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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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芬奇对剧院和舞台,有种天然的狂热和奉献。

  他能制造出各种滑轨和吊轨,让演员们能够演绎出一幕又一幕以假乱真的神迹。

  平日里不想画画或者有了什么新点子,也会第一时间去剧院里帮忙修改布景道具,亲手帮忙点缀背景上的花草树木,甚至拿起锤子帮忙修坏掉的椅子。

  他喜欢音乐,喜欢诗歌,自己有时候都能混进演员的行列里,扮演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

  海蒂曾经在了解这些事情的时候,幻想过把他带到现代以后的故事——

  这样前卫又充满灵感的人,去哪个行业肯定都会过得很好。

  她也曾经去剧场里帮过忙,渐渐也瞧出许多萌芽出来。

  中世纪,是属于神的黑暗时代。

  文学也好,绘画也罢,人的意志属于神,一切生活属于神,一切创造也应该奉献给神。

  正因如此,几乎所有的油画都是围绕着圣经展开,三博士来朝或者天使报喜之类的画面被勾勒描绘了一次又一次,剧场里也时常在表演些老掉牙的事情。

  人们敬畏着教皇和教会,被圣经和各种恐吓所摆布,被动地祈求着死后的幸福。

  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诸如波提切利和达芬奇这样的人,在变得越来越多。

  小桶会勇敢地去绘画异教的神话,把内心的情思寄托在维纳斯的美貌下。

  达芬奇并不在意那些教徒的恐吓,甚至会在尸窟里一呆就是两个月。

  在回杜卡莱王宫的路上,海蒂后知后觉地想到了领主大人。

  他其实……也是文艺复兴的引领者吧。

  纵容波提切利也好,重用自己这样的奇怪人物也好,充满铜臭味的利益至上准则反而在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她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反而需要时间来调整言语和表情。

  计划依旧不变——继续取得他的更多信任,以及从经济作为切入点,进一步推动军事化的发展。

  此刻已夜色低垂,领主大人在喝着葡萄酒翻看着信件,窗外隐约能听见夜莺和灰椋鸟的啼鸣。

  海蒂斟酌着字句,把相关的传闻‘复述’了一遍。

  她谨慎地添加删改着细节,巧妙地突出着重点。

  “……也正因如此,商人们才会质疑银行的运行能力,”海蒂顿了一下,做出最后的提示:“如果您进一步改善整个产业链的经营状况,也许在其他领域也会顺利许多。”

  不知道怎么地,她觉得美第奇先生今天并不在状态里,甚至好像有点走神。

  等这些描述结束了,海蒂等了一会儿,但没有听到任何批示。

  “大人?”

  “你……先出去……”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和克制,甚至隐约有疼痛引起的嘶声。

  他受伤了?!

  “领主大人?!”海蒂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确认他的安危:“您是哪里不舒服?”

  男人已经疼得脸色发白,捂着腿都没法挤出音节来。

  他快速地摆手,旁边的侍从克希马立刻关上了门窗,拿出束带来给他绑腿。

  “请让我帮您看一下,”海蒂加重语气道:“绑腿虽然能轻微遏制疼痛,但可能让情况更加严重。”

  男人这时候已经疼得开始淌冷汗了,摆了摆手让侍从离开。

  他的膝盖有明显的红肿,而且触感也非常古怪。

  海蒂大脑空白了几秒,忽然就反应了过来:“是痛风吗?!”

  她差点没有想到对应的意大利语词汇。

  领主咬着牙熬过了接近十几分钟的阵痛期,然后捂着膝盖倒在长椅上,如同与猛兽搏斗过后的幸存者。

  海蒂很少看见这样虚弱又疲惫的美第奇。

  他在外人面前,几乎永远都是精明强干,雷厉风行。

  可就在刚才的一小会儿时间里,他疼的几乎要翻滚在地上,全靠侍从在旁边按着。

  “这是富贵病,只有好些领主和国王会得。”克希马帮他擦拭着脖子上的冷汗,语气颇为复杂:“但我听一些医生说,这个病可以预防中风和偏瘫,也是一种好事。”

  ——这都是什么鬼理论?!

  海蒂帮他按揉着膝盖,抬头询问相关的病史。

  痛风不仅会遗传,而且会受生活规律影响,疼起来简直可以要人的命。

  任何年龄段都可能会罹患痛风,而且难以根治——

  一旦被这种痛苦缠上,可能会就此告别每晚的安眠。

  她的朋友之中有人深受其扰,哪怕有现代的药物帮忙调整,也着实是难熬。

  “已经有四五年了,但是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以前是一年两三次,现在是两三个月一次。”克希马观察着领主的表情,但对方已经疲惫到不予一言,毕竟最近实在太忙碌了,精力早已透支了许多。

  “这样吗?”海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开口道:“这个病,没有办法完全根治——但如果大人不调整生活方式的话,以后只会更加痛苦。”

  “什么?”克希马露出茫然的表情:“不是疼完了过些日子就好了吗。”

  “这种病就像一种恶魔,它会一直住在这个地方,随时都可能再闹上一通。”海蒂的口吻变严肃了许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戒酒。”

  她隐约记了起来,这位领主十几年后就英年早逝,大概四十多岁就被病魔带离了人世。

  在他死后,佛罗伦萨陷入狂澜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趁火打劫。

  不可以……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克希马为难的看了眼领主大人,又看向那年轻的炼金术师:“不喝葡萄酒?那麦芽酒或者啤酒呢?”

  “都不可以,不能再喝酒了。”海蒂不假思索道:“最好也不要碰任何内脏和红肉,尽可能地忌口。”

  “基思勒小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这些病痛不是您所说的,那个什么微生物吗?为什么和进食有关系?”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恶魔吗?”海蒂已经拿出了前世教育儿子吃糖的口吻,姿态也强硬了许多:“任何酒,还有红肉,凤尾鱼,贝壳——这些都是供奉那种恶魔的东西。”

  “如果领主大人执意不控制进食,寄生在这里的恶魔会膨胀的更快,只会给您带来无尽的痛苦。”

  洛伦佐微微睁开了眼,开口时声音都低哑了许多。

  “一天三杯酒,可以了吧?”

  海蒂摇了摇头,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不好商量。

  “您可以慢慢的减量,一开始一天五杯,再慢慢降到一天一杯,两天一杯,直到完全不饮用为止。”

  “您如果放任自己的身体再这么崩坏下去,是对整个家族和佛罗伦萨的不负责任。”

  领主抱紧了毯子,半晌再试探着问了一句:“麦芽酒也不行吗?”

  “不可以,如果渴的话,您可以选择桔汁或者煮沸后的清水。”

  海蒂隐约感觉到他其实是信任自己的,但还是正色道:“如果在控制饮食和饮水的情况下,您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我甘愿接受惩罚。”

  洛伦佐躺在那里,膝盖还在火辣辣的肿痛着。

  他疲倦而又烦躁,此刻一声不吭地躺在这里,好像是在生着闷气一样。

  海蒂心里叹了口气,瞥了眼远处的炉火,低头继续给他按摩着患处。

  不知怎么地,她忽然低声唱起了那首古老的奥地利民歌。

  “edelweiss, edelweiss……”

  她的声音轻缓而又放松,让人昏昏沉沉地想要睡着。

  “small and white,clean and bright……”

  这首歌后来被搬到了美国,因《音乐之声》而风靡全球。

  海蒂有些想家了。

  她怀念在美国的生活,也怀念幼时在维也纳看到的一切。

  这歌声绵长而又婉转,旋律也犹如天鹅绒一般轻柔。

  克希马静静地站在旁边,忽然发觉领主大人已经睡沉了。

  往常他发病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闷着忍耐一切,阵痛可能要持续几个小时,甚至在之后几天里也会影响行动。

  可从几百年前直到现在,没有任何有效的方法祛除病症,人们反而开始说这些都是富贵之人的显征。

  其中痛苦折磨,恐怕旁人永远都无法懂得。

  海蒂按揉了许久,才发觉他已经沉沉睡着了。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位对科学和文化都做出过显赫贡献的人,竟然才三十岁。

  她轻手轻脚的帮他盖好了毯子,尽量不出声地退出了办公室。

  克希马也跟着走了出来,郑重地跟她道了一声谢。

  “领主大人,是什么时候过生日?”

  “一月一日,还有一个多月呢。”

  居然是新年的第一天?

  海蒂愣了下,忽然想起了什么。

  今年年初的时候,她才刚刚住进杜卡莱皇宫,还处在半软禁的状态里,对很多事都一概不知。

  那时候宫里举行的盛大宴会——有一场其实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吗?

  这绝对是一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

  她要尽快准备一个礼物。

  一个足够让他无法忘记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