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希看着他背影长叹了口气，双手插到了口袋里。

  “你和谁约会？”简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站着，把彭希吓了一跳。

  “……”彭希挠挠头，“倒是想和你，你不让。”

  简凝没说话，径直向前走去，彭希赶忙跟上去和他并肩道：“……我看见他就烦，所以就我们俩一起逛逛吧。”

  “我又没说不让。”简凝说。

  节前，大多数人已经放假，来看展的人还不少。彭希对于艺术的理解范畴就是大多数人的理解范畴，自己觉得美就是美，自己觉得丑就当看不懂。简凝倒是一件件看的很仔细，偶尔还会驻足良久。

  彭希顺着他驻足的作品看去，发现是一部人物摄影。是一片自己小时候和长大后同角度的影像重叠，相比其他的作品，创意倒显得朴实了很多。但大多数对于新锐艺术不感冒的普通观众，倒是对这组照片充满兴趣，周遭热闹非常。

  简凝仰头看了好一会，彭希就在旁边看着他，简凝却忽然开口道：“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

  “有啊。”彭希笑笑，“听说我那位俄罗斯父亲非常喜欢摄影，小时候用胶片给我拍了好多照片。”

  “你小时候应该很漂亮。”简凝回眼看他，眼里盛着笑意，“至少比现在可爱。”

  彭希不乐意地鼓了下嘴，问道：“……简先生呢？”

  “我……”简凝愣了一下，回头看那面墙。

  感觉自己又问错了问题，彭希慌忙道歉：“不好意思，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简凝摇摇头，说道，“我有一张……在我妈妈那边。”

  他手抚到面前的一张照片上，微微贴近了一些看：“五岁的时候我被我爸爸带回方家，她站在我身后，我回头看她的照片。”

  “肯定很可爱吧。”彭希想象了一下，“简先生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简凝垂下眼，走到他旁边站着：“小时候我也是长发。”

  “啊？”彭希愣了一下，“可是简璐女士……不是不喜欢你留长发……”

  “就是因为那张照片啊。”简凝走动起来，彭希在他旁边跟上，听他道，“她从小就让我留长发，一直没有剪掉。直到方易把我带走的时候，她拍了那张照片，在她看来是我最后在她手上的样子……她觉得，‘留长发’这件事这也是她控制我的一部分，我不能有自己的意识违背，更不能在彻底离开她之后还看起来和以前一样。”

  “可我牵着方易的手回头看她的时候。”简凝笑起来，“她一定觉得，她最后的作品被夺走了。”

  彭希想伸手搂住他，手到了他肩膀上也只是抚摸了一下他的背脊：“……那这张照片呢。”

  “应该被她处理掉了。”简凝说，“大概不会留着了，到了方家之后我不爱拍照，留下的照片很少。”

  “可惜了。”彭希小声撒娇，“还是想看看简先生小时候长发的样子。”

  彭希和他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绕了一整个场馆。彭希怕他累，问他要不要在那边休息一下。

  简凝点头，他们两个人面前有一堆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站着坐着把场馆休息的位置占了大半。但他们也不吵嚷，正拿着简便画板互相发着手机中的画作，然后找位置铺开纸张开始临摹，估计是美术老师的作业。

  彭希本来想说换个地方，结果就看见人群中的彭季。他扎堆在一群校服里，彭希一开始还没看见他，正有说有笑地混在一堆高中生里，不知道是不是借来他们的板子，拿着笔正在纸张上描着。

  “……”彭希愣了半晌，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还会画画呢。”

  他话音刚落，发现简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彭季后面了。

  他颈部前倾，后背的头发从两侧滑落到胸前，露出他白瓷一般的后颈。

  他似乎低声说了什么，彭季和周围的学生都有些讶异地回眼看他，接着彭季就笑着把自己手里的铅笔给了简凝。

  简凝把一边头发别到耳后，彭希看见他棱角分明的精致侧颜，介于男性同女性之间最平衡的美感，他低垂下眼，可以看见微翘的睫毛。

  骨节分明的手上竖着根铅笔，简凝从背后勾着脖子，抬手在面前的高中生画板上画着些什么，时不时侧眼去看一眼学生的手机。

  彭季似乎此刻终于发现在一旁的彭希，跑上来激动道：“哥！这个哥哥好厉害……”

  “当然了。”彭希被他打断，对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我未来媳妇儿，我未来对象，我未来的男朋友，能不厉害吗。

  彭希觉得简凝有些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改变，或许他本质如此，柔软的像棉花糖，又包了层坚硬的糖衣。等这层薄脆的糖衣敲碎，他会把所有的柔软都展现给你看。

  想到这里，彭希看着低头认真描画的简凝，又觉得心里像被踩塌陷后，松松软软散落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