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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2 / 2)

  待胸中翻涌的气血平息两分后,董贵妃又道:“京仪必定以为本宫小产,是皇后所为。”

  季明决猛地抬头。

  她的话没有被年轻人的惊讶打断,继续道:“实则是本宫无福,但皇后也非清白无辜,她在本宫吃穿用度上下的功夫可不少。”她冷笑起来,“然而只要本宫将证据送到皇上面前,皇后就会万劫不复……逢之,你明白吗?”

  季明决心中无异于掀起惊涛骇浪,原来董贵妃的后招在这。她今晚便会溘然长逝,然而她留下皇后曾经试图加害他的证据,以文熙帝对董贵妃的深情,皇后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而董贵妃只会成为皇上记忆中永远不能被沾污的画像。

  这一席话仿佛耗尽董贵妃的精力,她扶额,面露痛苦之色,许久才道:“本宫只有一件事恳求你,不要讲此事告知京仪。”

  京仪是最天真纯洁的姑娘,维持自己在女儿心中的母亲形象,是她最后的一点体面。

  他默然,在冰冷的地砖上行三次跪拜大礼,后退出宫殿。

  当夜,正在商议政事的文熙帝接到消息,连夜从御书房中赶到钟粹宫。皇上隔绝了所有人,只有他与董贵妃独语至深夜。

  ……

  季明决抬手,想擦去长公主眼角的泪,却发现她的眼泪早已风干。他喉中艰涩,只能道:“殿下,节哀。”

  长公主不再流泪,只迎着冷风道:“如果不是我和阿弟,母妃也不会……”

  他不忍心看长公主如此自责,握住她冰凉的手道:“贵妃从未责怪过殿下。”

  京仪轻轻挣脱他的手,道:“不是,如果没有我和阿弟,母妃也许会走得更早。”

  她早就目睹过母妃藏在枕下的带血手帕,也曾偶尔听到过寝宫中缠绵一夜的咳嗽声,母妃的身子明明早就支离破碎,却还忍着极大的痛苦为她过及笄礼,承受旁人难以想象的苦楚照顾她长大。

  她反倒宁愿母妃早点仙去,而不用捱过这些苦楚。

  京仪早就做好准备,近乎绝望地等着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又改了下第二章,把沈念念前世害得长公主流产这个降智情节删掉了,只有一千多字,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祝大家天天拥有好心情。

  ☆、第 39 章

  往日辉煌灿烂的钟粹宫,近日却被一片雪白缟素覆盖,深宫中偶尔传来两声幽怨的哭泣,似在哀叹一缕芳魂离去。京仪踏进宫门时,望着那铺天盖地的雪色,叹出一口冷气。

  虽不合规矩,她和时瑜还是坚持将董贵妃的灵柩送到帝陵。一晃眼七日的法事已过,她于情于理都不能再带着弟弟留在帝陵中,只得动身回宫。

  只是踏入这她从小长大,却温馨不再的宫殿,京仪脑中思绪万千,只能先把阿弟送去歇息。时瑜难以接受母妃突然离世的消息,本已逐渐成熟稳重,却仍在灵前哀悼恸哭,反倒是京仪安慰他的时间多些。

  安置下弟弟后,京仪径直往宫中所设的灵堂而去。阿颜看着她满脸倦容,不忍道:“殿下,您先歇息吧。”

  她默不作声,只取出一叠纸钱,跪在灵前。

  淡黄的火光映着长公主幽幽的双目,她眼中倒映着两朵小小的火苗。灵堂中到处白森森一片,京仪却并未感到刺骨寒意,许是母妃就像她说的那样,就在她身旁守候着她……

  灵堂中幽深寂静,长公主陷入彻底昏暗中,与萦绕着不肯离去的母妃心灵相通。

  直到身后有人闯入。

  “长公主忧思过重,以免伤神,不适宜再在钟粹宫中久居。长公主自请到宗庙中休养,任何人不许打扰长公主清净。”

  这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长公主不便于行,辇轿已经备好,来人,将长公主即刻送到宗庙中!”秦皇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响,立马就有一群宫婢蜂拥而入,作势要将她缚住。

  “谁敢!”长公主尚未开口,钟粹宫中的夏嬷嬷和阿颜就已经厉声道。

  “一群狗奴才,竟敢对皇后娘娘这般大呼小叫!”皇后身边的宛若姑姑喝道。

  京仪起身,抬手止住激动的夏嬷嬷二人,缓缓走到皇后面前,才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说罢,竟径直往殿外的那顶小轿而去。

  “殿下,你不能去啊!”夏嬷嬷被皇后带来的宫人拉住,只能不顾礼节地大喊出声。董贵妃才刚刚逝去,皇后竟敢就对长公主下手!

  皇上尚且停留在帝陵中,若是长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底下的主子?

  然而长公主始终保持冷静,只对夏嬷嬷低声道:“照顾好时瑜。”便上了那辇轿。

  母妃不在,皇后虎视眈眈,她要为自己和时瑜砍出前路来。

  秦皇后见她如此冷静,心底反而升起些许不安,但随即被她狠狠按下。李京仪不过是个只知道混玩的小丫头,她确信自己手上的东西会让皇上勃然大怒。

  皇上若是知道,他深爱的女人是因他宠爱的女儿而死,会如何处置往日最受宠的长公主?

  京仪被带到宗庙祠堂中,落轿时有个皇后身边的作势要推搡她,被京仪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本宫现下还是皇上亲封的长公主!”

  长公主虽然骄纵,却几乎从不打骂下人,那宫人挨了打,畏畏缩缩到后,不敢再造次。

  她抬头挺胸,步入那幽深的宗庙中。

  ……

  宗庙中的寝殿极为简陋,阿颜日日长吁短叹,生怕长公主过不惯这苦日子。她也曾试过要求去钟粹宫中取些防寒保暖的衣物,却被守在宗庙门口的宫人统统拒绝,他们竟是被幽禁在了宗庙中。

  不同于阿颜的焦急紧张,京仪不吵不闹,安之若素,只日日诵经拜佛,急得阿颜逾矩问道:“殿下,眼看着皇上就要回来了,若是她拿住了您什么把柄,您可……”

  殿下前不久才同皇上起了争执,据说还气得皇上打了殿下一巴掌,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事!阿颜生怕父女俩当真生出罅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长公主跪在蒲团上,念完一卷经后,才任由自己放声咳嗽起来。她捂着胸口,喉中有无数痒意涌上,眼底因生理反应而沁出泪水,她面上虽痛苦,心底却十分平静:这幅残破的身子倒有些用,不枉费她这几日吹风受累。

  阿颜大惊失色,连连拍着那紧闭的门板道:“长公主病了,你们这些奴才,还不赶快请太医来,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几个脑袋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