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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第44节(2 / 2)


  裴熠之所以坦诚,并非全无私心,曹旌对于蔡闫所涉之事查的一清二楚,他甚至为了能确保蔡闫的罪行到底有多少,顺藤摸瓜查到了早就被废的武库上。

  要将有问题的兵器运送到将士们手上,不是武库造了兵器就能实现的,这其中要经过多人之手,而经手之人需得保证丝毫不出差错,事实已经证明,当年的确是在精密的布局,从结果来看,他成功了,高叔稚连同那七万将士,都死在了脉岭关。

  “过了今日,便不会有人再动杀你的念头,蔡闫已失势,你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这件事我不过问。”裴熠说:“你该知道的,如今你我都好好的回了谒都,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保重。”

  曹旌听他说完,低着头看不出脸色,只说:“是。”

  第60章 舍生(七)

  天熙帝在宣政殿见了裴熠和曹旌,两人遇袭的事此前天熙帝已经听人禀告。

  曹旌身体抱恙,眉宇之间尽显疲态,在一旁除非必要的答话,否则便是听着不开口。

  天熙帝问了他一些情况便叫李忠义着人送他出宫。

  待曹旌出去了,天熙帝才问:“你可知是被何人袭击?”

  裴熠如实回答:“当时臣受了重伤,又逢深夜,他们都蒙着面,并未看清。”

  天熙帝沉默着,半晌后勉强说道:“也是,即便没有你说的这些,暗杀定安侯这这样诛九族的事,他们也断不会让你认出来。”

  他扶起还跪着回话的裴熠,关心道:“怎么样,你的伤势可好些了吗?”

  裴熠不习惯这样的亲近,他顾及这君臣之礼,回道,“臣无碍。”

  尽管裴熠说自己无碍,但天熙帝愁色不减分毫,他说:“都是奔着要你命去的,怎会无碍。”

  天熙帝没松手,裴熠也不便提醒,只由他拽着,“他们哪里是要你的命,分明是冲着朕来的,你放心,就算你不追究,朕也绝不会放任。”

  裴熠说:“臣感谢皇上厚爱。”

  天熙帝这才稍稍松弛,说:“从前你不在谒都,无论是流寇土匪还是万千铁骑你都未尝败绩,你是我大祁的福将,朕总以为你不会有事。”

  裴熠说:“臣如今不也没事。”

  天熙帝一愣,他想起小时候裴熠经常进宫,那时他总是远远的看着,也很羡慕能和侍卫玩闹捉弄下人的裴熠。

  有一回裴熠从御膳房拿了桂花糕,碰巧遇上去听先生讲书的高骞,他见高骞长得白净可爱,便把手里的桂花糕分给了高骞一半,那是天熙帝第一次在宫里被人送吃的。

  高骞从小就聪明,从那时起,太后就留意到他,对他的饮食起居格外格外在意,从不允许他有任何一点逾矩,可就只有那一回他伸手接了。这样的事在裴熠的幼时记忆里数不胜数,他转身就忘了,但对高骞而言就只有这一回,后来先太子薨逝,再后来先帝也离世,他坐上了皇位,得知裴熠因身份受制不得不离京他曾私下里求过太后。

  太后没有责备他,而是同他讲起民间的农夫和蛇的故事,他身在皇宫没有人同他说过,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太后当时说这番话的用意。

  他从未憎恶过这个兄弟,但也谈不上信任。

  可人非是草木,只要心中能念起一点他人的好,那些曾经没来由的猜忌和怀疑都成了愧疚的种子。

  天熙帝叹息一声,说:“眼下年关将至,这些事要在年节前办了,不能再拖。”

  裴熠说:“曹大人心细,在柳州赈灾时,韩显露出不少马脚,但查案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曹大人也不敢越俎代庖,只事后将这些事告诉了臣。皇上要是信得过臣,臣愿意去详查此案。”

  “你的伤还未痊愈,柳州又不比谒都......”天熙帝面露难色,声声不离裴熠的伤势。

  “这点小伤,皇上不必记挂。”裴熠说:“柳州回京的路臣心里有数,韩显定会安然无恙。”

  天熙帝想了想,说:“也好,只是......千万要小心。”

  裴熠应了。

  *

  不日,裴熠押解韩显回京。

  裴熠对外宣称在府上养病,天熙帝下的是密旨,为保万无一失,调派了禁军的人另行一路暗中护着,当裴熠带着天熙帝的圣旨宣读的时候,韩显才恍然大悟。他当即瞳孔放大,双腿一软瘫了下去。

  “韩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这话如同索命的魂钩,将韩显整个人的灵魂掏空,他呆呆的瘫坐再地上,那身官服端正的穿在他身上格外扎眼。

  良久之后,万纶才打破沉寂,稳声说:“有劳侯爷了。”

  韩显倏的抬眸,想起不久前两人还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吃菜,讳莫如深的达成了某种协议,试探着说:“候......侯爷,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

  “所以我一办完事就赶来了。”圣旨之外他仿佛又回到之前那副面孔,语重心长的说:“韩大人想必这段时间吃不好也睡不稳吧。”

  这话不假,近日韩显频做噩梦,有一晚醒来竟在府苑里见着几个人影,还有一回走在路上,忽然从天而降出一大块落石,不过这个人命大,几次都死里逃生了。

  经裴熠这样一说,他不寒而栗。

  “如此,在下替韩大人谢过侯爷。”一直在一旁不曾开口的万纶忽然抬眸。

  和韩显不同,他的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惧色,裴熠在其他人身上见过这样泰山崩于前还面不改色的人,那是因为他笃定自己手里还有活命的筹码。

  “是,是。”

  许是万纶的镇定给了韩显一剂定心丸,他勉强扯出疑点笑,说:“什么,什么时候上路。”

  柳州太危险了,他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狐疑随时要了他的命,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当初跟他说着推心置腹的那些话的人早已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他知道要想活命,他唯一的额筹码就是这些年他知道的这些事。

  他不能不跟着裴熠,起码从柳州到谒都这一路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韩显从这样的认知里霍然回身,颤抖着认了命。

  *

  贪污案一事到了谒都便交由刑部和大理寺,裴熠因参与赈灾一事,天熙帝便让他一同参与,冬至这日,天放晴了,韩显在大理寺监牢里望着牢顶边上的一块天窗,冬日的阳光再强也透着寒意,他站到那唯一能挨着光的地方,这种地方他从前从未踏足过,但如今他只要出了这牢门他就会身首异处,这话万纶同他不止一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