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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镜花水月

280 镜花水月

再次住进紫藤苑,殷不问觉得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东方越收服御剑山庄之后尽心尽责替东方启收集情报,即便这样,得知荫山出事、青媛生死不明,已经是他们成婚大典数日之后。

东方启先得到的消息,踌躇了一整天才看准个时机,跟殷不问讲了。

当时他闭上眼睛静了一会儿,没有任何追问,亦没有紧张、激动、愤怒,确切的说,他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然后,他只跟东方启说了一句话:“启先去睡罢,不问想再坐一会儿。”虽然没说出来,东方启看得出他内心的烧灼,贴心又识趣地都随他。

那晚,东方启没要他。

倒是殷不问自己,连亵衣都褪掉,自己一丝不挂卧在东方启怀里,东方启睡熟了,他便一动不动,静静躺了一夜。

睁着眼睛。

算起来事情已经过去月余,陆续又报上来的消息,东方启只拣了瞒不过的几个重要事情告诉他。而新晋殷贵妃,白日里看起来琴棋书画闲适淡然,他心中苦楚,只有夜里睡在他身边的东方启能窥到一二。――有几夜,殷不问花心思备下美酒佳肴主动求欢,发泄似地索求,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有几日,又如同刚得消息的时候,他前半夜静静坐在窗边凝望夜空,后半夜则蜷在自己怀里,如同受伤的困兽。

“在想何事?”

这日,东方启悄悄进来,发现殷不问又盯着园子角落的紫藤发呆。――殷不问近来常常发呆,本就话少,如今更是惜字如金,鲜少开口了。

直到东方启站到身后,殷不问都沉浸在思考中,不见反应。东方启耐着性子,双手按在他肩头,揉捏两下替他放松。殷不问本能地反弹,内力不受控制抖掉东方启的手之后,他才缓缓扭头,发现是东方启,冲他勉强笑笑,道:“你来了。”

只要见他笑,东方启便开心,忙与他面对面坐下,劝道:“翠蓉报你几乎没用膳,朕心疼你。”

殷不问被他的理解和体贴感动,递给东方启一个温柔的微笑――真的笑。

“去里面坐罢”,东方启将殷不问拉起身,然后横抱在胸前,道:“看你难受,朕心里也不好过。”

殷不问沉默不语,随着东方启摆布。

“你若是想回去看看,朕便安排:十天八天,让薛仁义打掩护。”东方启说地颇为轻松。

可殷不问认证听他说完,摇了摇头。――他们需要自己没错,可惜不是现在。荫山上下需要他的时候,他身在东方启迎娶贵妃的大典中,逃都逃不开。――东方启迎娶的人,是他。

此次荫山一事,对殷不问最大的打击,不是死伤人数、不是被人践踏烧掠,而是他的武功、他的内力;他活了这么久,却在自己最应该出手的时刻,什么都没能帮上。

或许,月明皓这个武林盟主被人揭穿最后坠崖而亡,才能令他稍微好受一些。

殷不问对自我的封闭,乃是出于对自我的憎恨。

“我已不是玄阴教人,又承薛府身份住在这皇宫内”,殷不问看着东方启,眸中无波:“好在有莫神医在,青媛他们还有救。”――这方面,即便他身在荫山也难有助益,倒不如从旁静静看着好。

东方启将他轻轻放在妃榻上,知道他心里痛处,便趁机转开话头,安慰道:“月明皓身败名裂又坠崖而亡,月华山庄也随之倾覆,江湖上不会再有人找荫山的麻烦,你大可安心。至于月明皓手下的黑衣余党,自有御剑山庄出面处理。”

殷不问轻轻“哦”一声,似是有些疑问,望着他。

“怎得?”东方启脸上挂笑,“信不过朕?!”

殷不问被他的表情语气逗地浅笑一瞬,琢磨道:“御剑山庄此前力挺月明皓,两家又结成联盟,经过月明皓一事,江湖地位定遭动摇,加上二爷如今下落不明……”

“哎――”,看到殷不问眉头微蹙,东方启打断他:“这些事自有越在外打理,你就莫要操心了。”

听到对方提起东方越,殷不问收住思绪。对东方启如今给荣小王爷的信任,殷不问并不是很确定,一直以来,他都在担心东方启并没有真正放下心结。

“你把御剑山庄重新交到小王爷手里了?”殷不问求证。

东方启拉住他的手,摆出一副市井痞子的笑来,“嘿嘿嘿”笑了一阵,才跟殷不问坦白:“当初是想通过御剑山庄逼你下山,好再见你一面;如今你就在朕身边,山庄交给谁都是一样!”

殷不问先是面上一红,跟着便一掌推在东方启心口,略显不满:“道是你早有预谋。”

东方启知道他这是心情好了些,腆着脸凑近,跟他四唇轻触一瞬,调笑道:“天下第一的殷不问,又岂是一般作为能够搏得青睐的?”他这般轻松随意,一则是想化解殷不问的愁容;一则也是稍作试探,与他亲近亲近。

殷不问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轻笑一声,挖苦道:“那启你还真是好手段!”只见东方启脸色微变,跟他赖皮起来:“当初也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如今细想,若非当初,又岂能有你我今日恩爱。”

东方启越是这样无状,越令殷不问哭笑不得,又不忍心下手,最后只好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不问……”,东方启贴住他,“好受些了罢?”

被他问及,殷不问这才恍然,注意到东方启进来后的一番动作言语,原是为了讨自己一笑。情不自禁,殷不问便侧身在东方启面颊上轻琢一下,回道:“事情已经过去,不问自知伤春悲秋于事无补,只是……不时想起,免不了伤怀。倒是让你操心了。”

见殷不问已脱离极端悲痛,东方启心中暗自松口气,朝外面招招手,劝他道:“你素来重情重义,伤怀自是拦不住,这一日两膳也怠慢不得。”说话间,得了东方启旨意的翠蓉引宫人进来布上饭菜。

东方启对他的心意宠溺,殷不问又岂能不知,盛情难却,他款款起身随东方启来到桌前。

满桌的酒菜,都是照着他以往在玄阴教的习惯安排的,殷不问视线扫过翠蓉,只见翠蓉眼珠冲东方启点了点。――如此说来,这也是东方启悉心安排下的。

“有心了。”殷不问并不指明,只是先于东方启落座,替他盛出一碗汤来放在桌上。

回想起来,那阵子,或许是他与东方启之间最闲适的日子:无争无斗,对坐谈心。有时甚至相对无言,东方启批阅奏折,他捧一本名家大作,时间便静静淌过。即使他们什么话都没说,也不做什么,有对方在身旁,互相听得翻书时的纸张之声,心中便自感安稳。

或许,普通的夫妇之间,便是如此:看似平淡相处,却又各在彼此心中。

殷不问弹了几粒米到园塘中,几只红锦冒头来争食。他起初目光柔和,唇角浅笑;几条鱼争抢一番,有两条无功而返悻悻潜入水中,殷不问陡然起了杀意。――你争我夺的场面,他看着便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