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东方胤想着见也见过了，鄙视奚落也受过了，便请道：“胤儿不敢多打扰皇祖母，先行告退。”

谁知出乎意料地，那个印象里从没亲近过的人突然又开了口，冲他道：“你父皇思念殷贵妃多年，你是越长越像殷贵妃，你父皇睹你思人，伤心过度，故而才将你送养在荣亲王府。如今数年过去，你也大了，多进宫来跟你父皇亲近亲近亦是无妨。”

东方胤吃惊不小，瞪圆了那副小眼睛望着珠帘后的人怔了一会儿，才话语不顺地应了一句：“胤、胤儿知、道了，胤儿会、谨遵皇祖母教诲。”

等万公公引他出宫，东方越已经在宫门外等他良久，见到他那个熟悉的小身板，赶忙迎上去，客气道：“有劳万公公。”

东方胤一溜小跑冲上王府的轿子，连头都没有回。

毕竟是一府王爷，又得万岁器重，万公公虽有微词也不敢多言，只是跟东方越请了几句万寿殿传的话，便折返而去。

回府的路上，东方越看到那小子一脸不悦、阴沉一路，便抬手抚在他头顶，问道：“可是太后跟你说了什么？”

离了皇宫，东方胤觉得呼吸都顺畅许多，撇着嘴答道：“明明都不喜欢我，还跟我说什么要多进宫跟父皇亲近！哼――！”

“哦――”，东方越若有所思，却是坐在东方胤身后并没有让他看到，继续跟他轻松说话：“你父皇自然是喜欢你，只是出身皇家，必然与寻常人家不同的。”

东方胤无声冷嗤，停了半晌，嘟囔道：“宫里都说是我害死了殷贵妃，父皇便自小不喜欢我；皇祖母则是一直不喜欢殷贵妃，便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只有皇叔，是真心对胤儿好。”

听着他念念之词，东方越不觉干咳两声，道：“都是宫里闲人嚼舌之言，听不得的。”

东方胤不似儿时没心没肺，听东方越的说法心里堵得慌，更加觉得自己是爹不亲娘不爱的主儿，泪珠儿便不自觉地滚滚而落。

“所有人都避着提起殷贵妃，偶尔提起更是匆匆带过，更是从没有人讲与我听，今日路过紫藤苑亦是依旧封着大门。我查过史官记载，只载着殷贵妃是我生母，产后既卒，旁的什么都没有。”说完，他转向东方越，一双眼睛精光闪闪：“明明是一朝贵妃，何以如此记载？还只有寥寥数语？皇叔，为何父皇不喜欢我？！你们是不是都在骗我？”

东方越心中暗自感叹着这孩子长大了真是个人精，正发愁要如何应付过去，正好赶上轿子落地，长舒一口气，道：“此事待你再大一些，你父皇定会亲口讲与你听。”

“哼！”东方胤知道这又是敷衍之词，负气掀帘而出，自顾朝王府院内跑去。

东方越无奈摇摇头，接过手杖下了轿，进到花厅看到早已有客在等。起初略微一愣，便明白了对方来意，东方越步到主位坐下，道：“明日才是胤儿生辰宴席，你今年来早了。”

白夜蓄了短须，原本的俊逸敛去不少，反增几分粗犷，放下家仆奉的茶盏，反问道：“王爷眼下之意，是不欢迎白某了？！”

东方越干笑两声，摆手道：“哪里的话，如今白大侠隐居洛阳城外，旧主后嗣住在本王府内，自然是府内贵客。”

白夜面色沉静，等东方越说完话，起身道：“白某是来探望人的无错，不过无需王爷费心，白某看看便走。”说完，他就见东方越面露难色。

“这……”，东方越犹豫片刻，道：“胤儿正在声闷气，你去劝劝他也好。”

白夜轻轻叩过门，刚要推门而进，就听房内一阵叮铃铛锒，紧跟着一个稚嫩的嗓音大声嚷嚷起来：“都给小爷起开！！”

这脾气也不知是像谁，白夜将门板推了道缝，闪身进屋，看到一地狼藉，以及一个瘦小的后背。――东方胤大闹一通，正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胤儿。”白夜轻声唤道。

东方胤闻声扭头，因为坐在地上，只看到一身白衣和厚底靴子，却一瞬间破涕为笑，起身冲过去抱住那人的大腿，喊道：“白叔叔！！您来看胤儿啦？！”

白夜将他抱起旋身落座在椅子上，叹道：“又重了些，胤儿真是长成大孩子了！”

“白叔叔，您来的正好！”东方胤坐在他腿上，胳膊搂住白夜的脖子，开心道：“今次你带我出去玩罢！皇叔他们各个都是骗子，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想跟你去闯江湖！”

白夜一怔，随即轻笑两声，替东方胤拢了拢头发，道：“你堂堂皇子行走江湖，成何体统。”同样是这四个字，白夜说出来则尽显宠爱，语气中不乏调侃之意。

东方胤受用，被他逗乐，搂紧白夜，娇道：“白叔叔，好叔叔，你最疼我了，这次就带我去嘛――！”

白夜陪着他笑了一阵，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小匕首，掖在东方胤怀里，笑道：“生日贺礼！”

东方胤眼睛一亮，前后左右将那小巧匕首仔细审视一番，“铮”一声拔出鞘。只见那匕首手柄略弯，握感扎实，上镶嵌着几颗暗色宝石增加配重；东方胤手指碾过锋刃，触感冰凉，微微一弹便发出嗡嗡铮鸣。

“给我的？！”东方胤跳在地上，朝虚空比划了两下，兴奋地何不拢嘴，似是难以置信，又跟白夜确认了一遍。看到白夜笑着冲自己点点头，跳着跑出去耍了几招跟东方越偷学来的武功，喜不胜收。

白夜跟他来到屋外，脸上笑容渐渐敛去。――不问啊，不问，胤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你何事才肯看看这世间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