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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名正言顺

193 名正言顺

水面一隅卧着碧油油地莲叶,其上粉白色荷花向阳展放,微风拂过,水波粼粼,花枝略摇,与周围碎石小径及假山翠竹相得益彰,园内景致美不胜收。

殷不问孤身坐在凉亭中央,环望整个园子的明眸找不到任何焦点。

上次现身此处,还是去年入秋。彼时莲花开败,不时烟雨蒙蒙,却是就在这凉亭内,东方越命人送来了一盅苦药,给他下了一剂忘忧草。

他与东方启的爱恨纠葛,可谓起于此处。

清茶在手,殷不问呆望着其中青黄色的茶水波光流转,连有人缓缓靠近,也好似浑然不知。

“殷公子”,东方越将拐杖丢给身边下仆,见殷不问无动于衷,便扭身扫视整片艳景。――时过境迁,彼时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和殷不问会再次聚在这留院内,只为了一个东方启,可以不计前嫌。

“殷公子”,东方越又招呼了一声,道:“这几日留院可还住得习惯?”

将茶水饮下,殷不问轻轻放下茶碗,抬眼瞟到东方越,平静无波地开口:“你不会无端出现在这里,所谓何事,不妨直说。”

东方越刚自早朝上与一众大臣唇枪舌剑大战一场,此时口干舌燥,自顾夺了殷不问的茶壶仰头灌下几大口,这才在凉亭一侧坐下。

“他这几日被人围着,片刻歇息都偷不来”,说着,东方越不忘揉揉自己的脚踝,“如今你想去谁也拦不住你,本王还懒得当传话的。”

终于,殷不问有了反应,抬眼看向东方越,依旧是淡定如冰:“他没事就好。”说完,殷不问再次将目光挪向水面上的一株荷苞,神色暗了几暗。那花苞纯白花瓣顶端微微带一抹粉红,尚未绽放却已见娇艳之色,兴许是汲取的养分绝佳,枝丫高出旁的一尺,亭亭玉立不可方物。

也日之后,他不是没有去过。

东方启转醒的当日,他便闻讯潜入东方启寝宫紫宸殿,心中欣喜难抑刚要进去,便听得内里有女子声音。念及当时他翻身上檐的惊慌失措,以及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给东方启喂食汤药时的五味杂陈,殷不问冲着那株荷苞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口气。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离开留园半步。

莫言金提着药匣子拐入园内,远远看到东方越也在,便也上得凉亭,喘着气,道:“东方家的,你那兄弟若是还想长命百岁,便地好生修养,你记得劝劝他。”

东方越好歹也是王府嫡子,受了莫言金揶揄自然气不过,借着早朝时舌战群儒找回感觉的嘴皮子,冲莫言金吐起了苦水:

“神医,你说话都收效甚微,我一个罪臣何以能说得动他?!东方懿被黑衣人救走了,御剑山庄反叛,我下边连个追消息的人手都没有;满朝文武等着他发落,全天下等着他的解释。这当口,他一个闪失,便是朝纲不振、祸害遗留;一个不慎便会失掉民心,处理不好便会演变成难以收拾的内忧外患。让他坐下来修养,他如何肯呢?!”

莫言金被他一大段话噎地收了声,和东方越交换了个眼神,二人纷纷扭头看向殷不问。

“殷公子”,莫言金对他总是态度稍好些,“不若你去劝说劝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方才东方越的话字字如针扎在殷不问心口上,此时被莫言金一说,如同排针过后猛插而入的一柄利剑,真真是伤在东方启的身上,而最痛地却是他。

“他是全天下的启,又岂是我能左右的。”殷不问淡然开口,脑海中闪过“一介草民”四个字。

东方越对他一反常态地疏远颇为不解,想到早朝时候他为了赎罪做出的牺牲,脑袋一热拍了一掌在殷不问肩头。

……?!殷不问抬眼,迷茫与疑惑。

东方越突然有些怒其不争,指着殷不问的鼻子道:“何谓全天下?何谓你不能左右?你可知我一早忙活至今可是为何?!”

“为何?”殷不问冷淡至极,他对东方启的政事不感兴趣,也不想有兴趣。

他这种态度,令东方越怒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冲他吼道:“你在这里悠闲,他可是为了你们二人跟满朝文武作对,今日更是让我打前锋作炮灰”。东方越情绪有些激动不受控制,很不符合身份地喷出来些唾沫星子,换了口气,最后说道:“他是打算从正阳门迎你入宫,打算名正言顺跟你出双入对,打算跟你一起坐拥江山!”

“咯啷啷啷……”,莫言金的药匣子跌落地上,药瓶膏盒四处散开来。

而殷不问,则身体僵硬呆坐原处,良久都动弹不得。

――东方启要正式迎他入宫?!他不是没有想过二人今后的问题,跟东方启比,他还是单纯了。他单纯地以为凭他自己,与东方启朝夕相处易如反掌;然而这种想法在看到别的女子给东方启喂药时便已有所动摇。此时东方越的话反复回旋在耳畔,殷不问满脑子想的都是别的女子,宫中成百上千个“别的女子”。

“……可是……”,他要与那么多的女子一起,去分东方启么?对于玄阴神教的教主殷不问,或许这很简单,最差不过杀个干净。可对于东方启的殷不问,这成了他无法轻易跨过的一道槛。

他不介意东方启身边有的别的人,曾经一度,在紫藤苑内,他是那么无所谓,只要东方启对自己好,便已足够。

“可是……”

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

东方越看到他表露出来的淡淡神色,心下明了――虽然在殷不问身上极不明显,但这种神色他自幼便没少见,早已经捻熟于心。那是嫉妒和不甘的神色,只要在宫里,便时时处处都可见到此种神色。

“那些妃子都是政治婚姻,谈不得感情;若是他对那些女人有感情,早就儿女成群了!”

殷不问唰地站起身来。

东方越本来是想说句话宽慰宽慰他,话一脱口就意识到不仅没说好,反而起了反作用,作势轻轻拍了一巴掌在自己嘴上。

莫言金陆续拣起药瓶,直起身子,望着殷不问缓步走回厢房,他喃喃道:“要你多嘴!!”

东方越自然是知道自己理亏的,便没还嘴,靠在亭柱上歇腿,却听莫言金又摇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过……”

“不过?”东方越心力交瘁,懒懒问。

莫言金摆摆手,跟着殷不问走去,嘴里念叨着:“无碍,你还是回去看看那小皇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