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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被困绝境

158 被困绝境

黑暗中,四下不时发出船体被风浪撕扯挤压而发出的“吱吱”声,这声音似有了生命,在船舱内四处游走,到了东方越关押的底舱,夹杂着反复折叠而来的回音,显得鬼魅一般骇人。

海水虽不致冰冷,但东方越长久泡在里面丝毫不会好过。换成别人,兴许早都尖叫着求救,抑或着热锅蚂蚁一般尝试逃离,或者,在绝望中陷入癫狂;可东方启并非旁人。他一直不慌不急,气定神闲,水已经漫到大腿,他犹豫片刻,索性就地呆着,懒得动了。

倘若横竖都是死,又何必强求这一时?!

“噗啦”一声脆响,海水倒灌的势头登时凶猛了几番,东方越被水流冲得厉害,隐隐有漂浮之感。他朝着船壁挪了挪,发现被撞裂的裂口被彻底崩开。东方越用手探了探,心下微微叹口气,这道口子撑不了多大功夫便会裂得更开:“真是作茧自缚,若不是自己惹出这么多事端,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他自嘲地责备自己两句。

在黑暗中抬头,东方越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一命呜呼,而且老天爷好像还嫌他死得不够快似的,猛劲帮忙,竟然嘴巴一咧哈哈大笑起来。

“得亏他二人都上去了……”,兀得,他又哑然,没来由得自言自语起来,“与我陪葬,何其不值!”

一条海鱼冰冷的鳞片擦着东方越的手臂而过,惹得他又一阵冷笑:“哦,这就来与我作伴了。”那鱼细细长长,背上一道淡蓝色荧光,也不往远游,就来来回回围着东方越兜圈子。

东方越看着那鱼的举动,只觉好笑。在心中默然自嘲一番,终于松开抓着一处铆钉的手,小心翼翼顺着水流朝楼梯口处挪去。

船中黑暗,破口被水压和大浪折磨地不堪重负,海水更加急切地涌进来。黑暗中东方越只能看着那一抹荧光摸索着前行,水流时不时将他冲地双脚离地,东方越则凭着记忆立即伸手抓向四周的家具物什,免得脚下一滑被水流冲至船外。眼看就要够到楼梯扶手,随着船身的大幅摇晃,东方越被冲地双脚离地,他划了下水想要趁早抓住扶手,腿一蹬出去便自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浪头将一张木凳搅起,恰逢东方越的腿蹬过来,两条凳子腿竟然恰好锁死了他的小腿至脚踝处。东方越并没有叫出声,憋住气一头扎进水里顺着水流翻转之际将那凳子退掉。

抓住楼梯扶手的刹那,东方越松了口气,右脚此时毫无知觉,周身湿水令他身子冷下来,微微抖着。

“如此这般”,东方越抹掉脸上的水,他向上看了一眼,黑色之中丝毫不见那被锁的舱板,他咧嘴冲着那鱼儿打趣般说道:“你可满意了?!你就陪我在此等死罢!总是不算孤单寂寞。”

东方启施展功力,在跌宕的船中过道内穿梭而过,直奔底舱。

一路上他脸色难堪,远远看到那处舱板如前一般阖着,脚下用力一踏,轻功飞身冲到跟前。然而,东方启不仅没能松口气,脸色反倒更难堪了些。——这原本共有四个守卫,两个在上守护舱板,两个在下守着东方越,此时既不见人、舱板又锁住,令东方启的心头更蒙上一层灰。

下面还有没有人在?!他吃不准,可万一……,万一呢?!

东方启蓄上力气,重重锤向舱板,锤过一次,便略停片刻,仔细聆听下面是否有人回应。如此往复几次,也不见又丝毫动静,直叫东方启心急如焚,干脆大声吼道:

“越——!你在不在下面?!”

得不到回音,东方启怒急情绪齐齐高涨,又高喊道:“朕还没让你死,你若是擅自做主,便是抗旨!”

东方越几乎被水没了脖子,他扶着梯子往上挪了挪,看着那条鱼在自己身边来回游荡,一时间说不好自己是该感概凄凉,还是应庆幸。

猛然,毫无预兆地,头顶传来闷顿声:出乎意料,那声音竟有规律地响起来,一次比一次沉重,最后,一个人声传了进来。

“越——,你在不在下面?”

是东方启。

东方越惊讶不已,在黑暗中太久,他质疑着一切是否有确实发生。望着那条游动着的蓝色荧光,东方越自言自语道:“原来你知晓他会来。”

“轰——!”地一声,东方启用蛮力将舱板粉碎,向下看去,正好和东方越抬头那不适应光线而微微眯着的眼对上。

“……启……?”东方越轻轻吐出这个字。

东方启看到他泡在水里,涌进来的海水已经快要漫到舱顶,急切、担忧和愤怒交错在一起,终于冲着下面破口骂了一句:“混账!!”

迷茫疑惑还停留在东方越脸上,被东方启大声骂过,他这才缓缓开了口:“真的是你?”

东方启看他的样子,不明所以,一边打掉四周的木茬残片,一边没好气地回答道:“是我。”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你以为是谁?”

东方越嘴角微微弯起,惨笑一丝,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我以为一切都是幻象……”

东方启显然没有心思陪他聊天,俯身朝他伸出手,催促道:“你先上来,这船怕是要沉了!”

东方越的右脚根本吃不住力,他不怨天地不怨他人,只叹命中如此,便甩给东方启一个轻笑:“你怎的舍得你那面白殷不问,跑来这里救我?”

东方启本就心中记挂殷不问,只想尽快救起东方越好折返回去招呼无法动弹的殷不问。此时被东方越哪壶不开提哪壶刺激到,怒意旺盛,呵斥道:“真是想不到,你死到临头还如此多话。”话虽如此,他却干脆趴在地上把手又往下伸些,啧道:“朕亲自来还不够?你是不是还想让朕下到水里去托?!”

东方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腿,说了实话:“你走罢,去照顾殷不问,我脚伤到动弹不得,你即便是下来,你我二人也难再上去。”——东方越这句话字字属实:底舱只开了一个小方口进出,东方启真要下来,托着功力被封的东方越上去,着实困难。更不要说眼看着水就要没上来。

东方启一时犹豫,水便涨到了东方越的下巴,水面一漾便能封住他的口鼻。东方越看他无动于衷,便用尽肺腑之气大喊一声:“还不赶紧走?管我这个罪人作甚!!”

谁知这话做了反效果,他话音未落,东方启便双手环抱身子跳下那小小出入口,梭进水里。

“你疯了?!”东方越难以置信,“你为了我死在这种地方,你值么?!江山无后,你让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东方启懒得跟他啰嗦,胳臂一拽将东方越驮在自己肩头,沉着声问:“你伤了哪只脚?”

他这几个字说得异常冷静,令东方越也平复许多,沉声回答道:“右脚。”

二人一问一答干脆利落,说话间东方启便已经将他推上去些许,此时接着水的浮力,反倒轻松不少。

东方越余光扫到身侧的水面,发现那条鱼不见了。

他刚够到那出入口的边缘,船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紧跟着刹那之间,天旋地转,全部的光都灭掉了。

二人被抛来荡去,水流急于从那小口挤出去,将无限压力落在他们身上,东方启趁乱一手抓住楼梯杆,一手扯住东方越的衫袍,才勉强定住身子。

待这波水流过去,一片漆黑之中,竟然空旷起来。东方启摸索着扶起东方越,二人在黑暗中互相聆听彼此的呼吸,又四下环望,双双哑口无言。

这船,翻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