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入住留园

江湖已经翻了天，帝都长安城里却毫无迹象，一派繁荣祥和。长安城西郊，依山临水孤立了一座山庄，外面看大门紧闭，里面却是御前禁卫重重把守。

荣小王爷十天前住进来，名头是因为之前擅离职守受罚到庄里修身养性；当朝圣上以护其周全为由派了两队御前禁卫任他调遣。队长是追随皇帝有年头的薛统领，十分懂得不问、不看、不管的宫廷生存法则。十天来，只有一辆马车拿着皇宫金牌进出，除了荣小王爷，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来办什么事。

这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荣小王爷照例带着一行人往内院走，到了花园，却见整队侍卫一个个根木桩子似的分散在各处一动不动，眼睛微眯，湖心小亭中不是别人，正是这连日来让他日夜不宁的人。

亲自从托盘里取了一盅汤药，荣小王爷踮着步子走上环廊，往亭子走去。

“殷公子，好雅兴！”他把药盅放在石桌上，望着雨雾茫茫的水面，赞道。

殷不问面色惨白，毫无表情，瞟了眼药盅，不再动作。

荣小王爷心里把他祖宗八代都问候一遍，又把他的表哥狠狠数落了一番，才调整好心情，劝道：“殷公子大病初愈，还是需要些汤药补补的”。

依旧毫无动作，殷不问像一座石像，可深陷的眼睛却又清亮的很，一点也不像病人该有的眼神。荣小王爷看禁卫军都淋成落汤鸡了，替皇帝心疼，摆摆手让人都撤下去。

“爷……”，薛统领有些作难。

眼睛一横，骂起来：“信不过我？就这么个病人，能飞了不成！？去去去……”

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殷不问，他竟然扭身看了荣小王爷一眼。荣小王爷看到他终于动作，嘿嘿笑着，道：“殷公子，之前也没机会介绍，在下方越，这地方，是给公子养病用的，您尽管住着，当自己家”。

当日凤栖锋寒潭之后，醒来后便是白夜和黄莺护着他让金不换施救。无奈当时他太虚弱，竟然被人得了空，再次醒来便发现自己已处这所宅子里。衣食无忧，什么事都有人伺候，殷不问不敢轻易动作、不愿随意说话――在搞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

于是几日来他汤药一口都没敢喝，也偷偷运过功――内力全无，身子比之前还要虚弱，却再也不用担心会走火入魔。

可眼前这个自称是方越的人还是天天恬不知耻地笑对自己，递上一盅汤药。他搜索了一遍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大家，没有哪家姓方，也没听说过方越这个人。他静静观察了几天，有很多守卫，却从来不打扰他；方越更是，除了安排过一位十分有经验的大夫给他诊过，就是天天关心他身体、劝他喝药。

如果是要害自己的，不用等到现在。――殷不问暗自衬度。身体很难过，他知道再拖下去只有等死，谨慎终于败给了求生的欲望，端起药盅，跟喝水一样吞下。

荣小王爷暗自舒了口气，想到当晚再不用看东方启的黑脸，笑都更甜了些，“殷公子好生调养，方某还有事要办，先行告辞”。

殷不问放下药盅，视线又落回之前望着的水面上，半晌，荣小王爷带人走远了，一股血色才顺着唇角滑下。看护的人都离他远远的，殷不问抬手一抹，把痕迹擦掉。

“小荣子，那人怎样了？”东方启背靠龙椅，懒懒地问。

“殷公子已经开始服药了”。他笑的开心。

东方启原本凌厉的面色柔和了些，“郑太医怎么说？”

“这……”

“说！！”不耐烦地命令道。

“郑太医给殷公子开了方子调养，说这也是……缓兵之计……”，他抬头探了眼东方启的表情，还算平静，继续说：“以殷公子的情况，走火入魔内力散至四肢百脉，所修炼的武功又是那种玄功，被鬼医封住经脉能醒来已经是奇迹了，只怕……”

东方启知道殷不问的情况，也算有心理准备，可越往下听神色越凝重，结果还有个“只怕”，于是大喝道：“只怕什么？”

“只怕……”，荣小王爷琢磨着横竖都得说，干脆来个痛快的，按照郑太医原话大声快速地说道：“拖不过明年开春了”。

心里咯噔一下，东方启原本握在手的折扇生生被折断。――没了武功不说，连命都剩不下？那我把他带回来有个屁用？！

“德宝！”东方启豁然起身，“换身衣服，摆架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