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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认罪还是畏罪(1 / 2)

43.认罪还是畏罪

是二皇子沈清月。

此刻他亦是满脸病容,神情仪态却依旧不见颓丧,芝兰玉树般越众而出,从容行礼。

皇帝看见是他,脸上的怒容便敛了几分,有些冷硬地问:“你要替你娘求情?”

钱昭容闻言大喜,忙转身扑过去:“月儿,你是最懂事的,你好好跟你父皇说说……”

沈清月退后两步避开她的手,看着皇帝说道:“儿臣的确是来求情的。父皇,八弟九弟年纪尚幼,不能没有生母照料。如今母亲虽犯下大错,也请父皇看在儿女份上宽容一二,免她一死。”

“月儿,你说什么?!”钱昭容的眼睛霎时瞪圆了,“我什么时候‘犯下大错’了?你究竟是来求情的还是来害我的?”

沈清月撩袍在她面前跪下来,垂首道:“母亲,为些许小事惹得父皇不快,此事本身便是大错。近日宫中诸事纷杂,父皇实在已有许久不得清静了。”

钱昭容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些许小事?这怎么是小事了?这是有人要害你弟弟,还要把事情推到你母亲头上来!我今日若是认了罪,你以后就没有娘了!”

“母亲说错了。”沈清月平静地道,“父皇英明果决,从不受人蒙蔽。母亲既然自知冤枉,就该沉下心来,静等父皇查明真相,而不是这样哭闹生事,惹父皇心烦。”

说话时,他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扣住钱昭容的手腕,像是要嵌进去一样。

钱昭容终于醒过神来,忙又转身向皇帝叩拜:“月儿说得对!陛下一向圣明,此次定能查明真相,还妾身清白……在真相大白之前,妾身愿领一切责罚,只求陛下留妾身一命,容妾身再多陪孩子们几年……”

她撒开了沈清月的手,整个人俯伏在地上,哭得哀哀切切。

八皇子九皇子两个人接到沈清月的示意,忙也扑上前来陪着一块儿哭,不吵不闹像两个乖乖的白瓷娃娃似的,十分招人疼。

叶贵妃眼窝浅,立刻也跟着抹起了眼泪:“陛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昭容妹妹已经认罪,那就……”

“我不认罪!”钱昭容立刻又抬起了头,泪汪汪的眼睛里闪着凶光。

叶贵妃被她吓了一跳,眼圈一红又哭了起来。

沈清月上前行了个礼,恭敬地道:“我母亲急怒之下多有冒犯,请贵妃娘娘勿怪。”

叶贵妃不能在小辈面前失了风度,忙擦泪挤出笑容说“不怪”,又道:“你母亲爱子心切,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你要多劝劝才是。”

沈清月躬身道声谢,又一脸认真地道:“正因母亲爱子心切,所以愈发不该见罪于父皇。此次事出突然,母亲又怨愤太急失言在先,自当受罚。只是,若有人想趁机将这桩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到母亲头上,我们却也是不认的。”

叶贵妃闻言叹了口气,一脸悲悯:“为人儿女,自是不愿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做错事。只是……唉,如今证据确凿,你……”

“贵妃娘娘,”沈清月忽然沉声打断,面上终于现出了几分锐气来:“‘证据确凿’四个字说得未免早了些吧?我母亲纵有失言之处,然那秽物尚未细细验过,纸张来处、铁针材质、笔墨字迹乃至那木盒的来源皆不清楚,如何称得上‘证据确凿’!”

宫中皆知二皇子素日不多话,是个神仙一般脱俗的人物。此时见他百般为母亲辩解,人人都是既心酸又莫名地有些兴奋,当下又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嫔妃催着皇帝快给钱昭容定罪。

就连一向三缄其口的冲虚真人也忍不住发了话,说了句“这般歪门邪道,自当尽早除之。”

可是这会儿皇帝却不肯了。他随手翻看着那些纸人,费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脸色黑得厉害。

他认得的字原本就不多,辨认笔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觉得身为皇帝,自己应该对得起“英明果决”这四个字。

可惜辨认了半天也没认出什么来,最后他只得随手将那几个纸人丢给冲虚真人,命令道:“你看看这是什么门道!”

说罢自己又抓起那只空盒子,里里外外细细验看。

冲虚手里握着纸人,攥了半天,终于出声说道:“照理说,这几个纸人做得一模一样,被咒者表现出的症状也该相差无几。如今太医既说几位殿下病征大不相同,只怕此事另有内情,倒不能单单在这纸人上费心思。”

皇帝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盯着盒子上的花纹出神。

这时,闭目养神许久的沈御离忽然睁开了眼,赞叹道:“那歹人敢在宫中下手,胆量心机果真都不容小觑。不但这纸人是道家的偏门,就连这随随便便一只盒子,上面似乎也是道家常用的纹样呢。”

“嗯?”皇帝皱了皱眉,啪地一声将那盒子盖上了。

旁边沈钦立刻也跟着附和:“没错,是道家的纹样!我记得前朝从皇帝到后妃都信佛,宫里几乎没有道家的东西。咱们住进来以后,父皇为了安置冲虚真人,还特地派人去民间采买了好些道家式样的柜子啊桌子啊之类的……”

这话还没说完,一些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齐齐落到了冲虚真人的身上。

十九公主忽然跑了出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冲虚真人:“道长,我记得这样的盒子,你的正堂里有一个!”

冲虚真人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这时皇帝已经放下了那个盒子,捻着胡须抬起头来打量他:“说起来——”

“陛下!”冲虚真人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这样的盒子,贫道……我那里少说也有七八只,都是用来放一些不要紧的东西,那院子里又人多手杂,丢了一两只也是常有的事……”

叶贵妃捏着小扇,眉心微蹙:“真人何必如此慌张?宫里人人皆知您老院子里这东西多,人人皆知您老院子里人多手杂,谁能疑心到您的头上去不成?”

冲虚真人抬头擦汗,连连称是。

沈御离“艰难”地翻身坐起来,在绕林的手腕上捏了一把。

绕林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眼看着冲虚真人似乎被扯进了麻烦里,她是喜闻乐见的,忙高声插话:“莫名其妙淌冷汗,那当然是心里有鬼咯!我听说老道士的住处人虽然不少,但个个都是陛下赏赐的可靠之人呢!冲虚真人,您说陛下赐给您的奴才会跟外人串通偷东西吗?”

“那……”冲虚真人脸色一白,抬头向她怒目而视:“陛下赏赐的自然都是可靠之人,但若有旁人威逼利诱,也未必不会有人鬼迷心窍!你这番阴阳怪气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你不对劲呀!”绕林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你老人家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平时就连娘娘们都对你恭恭敬敬的,哪个吃了豹子胆的人敢偷你的东西出来做坏事呀?难道他们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依我看,扎纸咒人是道家的邪术,那盒子是道家的盒子,这宫里又只有你一个是道家的人,这件事十成十一定是你干的!你妒忌陛下儿子多,打算一个一个都给他咒死,然后你自己篡夺江山当皇帝是不是?”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冲虚真人气得暴跳如雷,平时维持得极好的得道高人形象荡然无存。

可是这时候皇帝的表情已经很不对了。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王几乎就没有不忌惮从龙之臣的,本朝皇帝当然也不能免俗。虽然他已经给了冲虚真人国师的称号、常住宫中的殊荣和数不尽的财宝美人,但心里仍旧难免存着几分疑影,生怕对方贪心不足,惦记着他屁股底下的椅子。

此时此刻,这疑影就像夏日午后的乌云,借着一点点风力层层叠叠地堆积了起来,只差一道雷就可以天崩地裂大雨倾盆。

砸下那道雷的是一向不多话的刘贤妃。她放下手里的纨扇,在皇帝身后侧了侧身子,站在了一个方便被旁人看见的角度,悠悠开口:“昭容妹妹,我记得你与冲虚真人一向颇为亲近吧?上次在望月亭边遇见你,我问你去了何处,你说去向冲虚真人请教道理;上个月在昭明池边赏荷,你一直同冲虚真人说话,见我过去才走开了;还有端午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