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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心(2 / 2)

  如今就连身边人都倒戈了,姬昭只能自己心里嘀嘀咕咕。

  姬昭的身体如罗御医所言,没有大碍,就是虚,而且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立即恢复,真要休息那就别去凉国了,可都出来了,也已走到这里,这个时候再回金陵,姬昭自己都不甘心。

  姬昭强烈要求继续出发,不想因此拖累他人,身体也并未虚弱到不能坐马车。

  宗祯觉得这样也好,时间充裕些,路上也能走得慢些,也方便姬昭休息。

  用过早膳后,他们便又继续出发,宗祯过来,带的人不多,除保庆与程深外,就是十来个侍卫,陈克业是东宫侍卫长,虽也低调,见过他的人肯定比太子多得多。他们一行便缀在车队后,轻易不叫这些人瞧见,宗祯带着保庆、程深,都穿常服,就和姬昭在一起。

  姬昭是驸马,先进先出,平常也没人敢窥探他身边的人,倒也没有人发现他身边又多了几个人。

  先前何七娘坐的那辆马车,如今正好给宗祯坐,姬昭可不想跟他坐在一起。

  路上两人分坐两辆马车,姬昭觉得这样也好,避免尴尬,他感谢宗祯救他一命,却也同样记得宗祯先前是如何利用他、骗他、监视他的,况且经过何七娘这件事后,他彻底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

  就像他先前所说,扯平了,往后就当普通的陌生人处着吧。

  他的心理状态却比前几天更不好,坐在马车里,有了大把放空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想到何七娘的人头“唰”地就飞出去了,他不知道何七娘的尸身被如何处理,想问,却又不敢问。有回靠在尘星身上睡着了,又梦到那个场景,鲜血溅他满身,吓出一身冷汗,魂不守舍地醒来,尘星连声问他怎么了。

  他摇头,喘着气,后头宗祯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不顾姬昭反对,还是上了他的马车。

  宗祯过来,尘星便下了马车,姬昭虽没明说,看他的模样,宗祯便猜测这是做噩梦了,心中对于那晚的决定便更见后悔,姬昭吃了教训是不假,却也吓到了,不过事已发生,多说已无用。

  只是从这天开始,宗祯便不肯再去坐后面那辆马车,坚持要与姬昭坐在一起。

  姬昭没劲折腾这些,身子虚,精神也不好,只好随他去,反正也没劲说话,好在宗祯也不非要跟他说话,有些时候殷橼也会爬上车来,若是没有宗祯在,他或许还会跟小侄子说说自己做噩梦的事,宗祯既在,算了吧。

  反倒是殷橼竟然还跟宗祯挺说得上话,什么都能聊。

  这夜又歇在驿馆里,姬昭近来总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中,他听到屋内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看向帐子上现出的熟悉影子,问道:“是谁。”

  “我。”

  姬昭就猜到如此,他撑着床板想要坐起身,宗祯已经拉开帐子,见他起来,还伸手扶了一把。

  “你怎不睡。”姬昭问。

  宗祯却道:“今晚夜色尚可,可要去看看?”

  姬昭撇嘴:“我不太想和你去看。”

  宗祯已经从旁边衣架上拿来他的披风,想要抱他下床,姬昭抽走他手中的披风,自己下床,反正睡不着,那就出去走走吧。

  驿馆里很安静,别人早已熟睡,尘星、殷鸣,还有宗祯的几个太监,都静静跟在他们身后,宗祯带着姬昭走到门口,直接上了马车,姬昭诧异:“还要坐车啊?是要去哪里?”

  宗祯却不告诉他,姬昭再撇嘴,懒得问了。

  上车后,车子在黑暗中缓缓前行,姬昭原本坐在角落里,离宗祯远远的,马车里黑咕隆咚的,他想到何七娘的头和身体,又有些害怕,不觉往宗祯靠了靠,宗祯索性坐到他身边,轻声道:“别怕。”

  “谁怕了。”姬昭在暗中看天翻白眼。

  “那夜,吓到你了。”

  终于开始说那天晚上的事了吗,他还以为宗祯不会问呢,姬昭摇头:“不怪你,我当时虽迷迷糊糊,却也知道何七娘离我很近的,刀都贴到我了,说实在的,你若是不立即砍了她的脑袋,一剑致命,她随时都能杀了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是我没见过那样的场景。”

  宗祯心中反而更自责。

  姬昭又道:“我那天,应该听你的,不带何七娘出来。”他抬头看宗祯,“你早知道她接近我有目的?”

  宗祯点头。

  “她到底是谁?”

  “她是凉国细作。”

  姬昭又吸了口凉气,喃喃:“细作?”他不解,“可是,她当时说,他们全家是因为我曾外祖父才死的,她说她恨我们家,她说要杀我为她哥哥报仇。”

  “你将她那日说的话告诉我,记得多少说多少。”

  姬昭挑自己还记得的,全说了,宗祯道:“难怪。”

  “难怪什么?”

  “你也应当知道,你曾外祖父当年无故被搅进朋党之争中,后来父皇查明,你的曾外祖父是被拖累,真正犯事的是个姓陆的尚书,然而我的祖父,也就是先帝,当时年迈,将他们一同处死。陆家直接诛九族,你们家,因为有当时身为太子的父皇与士林出声相助,没有立即被诛。待到祖父清醒过来,又迅速为你家翻案,陆家却是实实在在地犯了大罪。”

  姬昭一想就明白了:“何七娘是陆家人?”

  “多半是,陆家嫡支旁支众多,总有漏网之鱼,他们兄妹俩兴许就是幸存者。”

  “兄妹俩,她既然就在我身边,她的哥哥又是谁?我可曾见过?”

  宗祯看他:“你应当不曾见过,就是那杀了文贵仁的人。”

  “!!!”姬昭着急问,“他们兄妹俩都是凉国细作?他们要做什么?她哥哥捉到了吗?接下来又要做什么?那我们还要去凉国?陛下可知道?”

  宗祯平静道:“正是因为还不知道,人也没抓着,我此前极力反对你去凉国。”

  “……”姬昭心中、脑中一团乱,那他之前误会宗祯了吗?他吞吞吐吐地问,“中秋那夜……”

  宗祯不在意道:“过去的事,不必再多说。”

  姬昭开始扯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上的络子,又听宗祯淡淡道:“你记恨我也是应当的,因我先前确实利用过你。”

  “……”姬昭反而更乱了,车中沉默了会儿,姬昭小声问他,“那你为何要利用我……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而已,我外祖家,或是姬家,除我之外,无爵且也不入仕,都于权势无欲,为何偏偏是我……”

  这要如何回答?

  因为你上辈子杀了我?杀了我的妹妹,还夺了我的江山?宗祯哑声而笑,这个问题注定无法给出答案。

  姬昭久等不到答案,将荷包扯得更厉害,带了些不满地再问:“那文贵仁的事怎么样了。”

  “余新从盐场逃出来,我直接栽赃给他,他已下大狱,文家因为传谣也被父皇当众训斥,文相在家禁足思过,虽说并未撤职,现下两家都消停了不少。”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告诉我……”姬昭相信,这些话,也只有宗祯最为信任的亲信才知道,如今他也知道了。

  “因为我说过,我不会再利用你。”

  姬昭终于不再扯荷包,抬头看宗祯,他想他是该相信宗祯这些话的,可是——太子是命中注定要杀了他的人,他还应该相信这个人吗?

  万一这次的相信,也如同何七娘那般,会带来另一次的杀害?

  姬昭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何七娘的时候,她就特别可怜,我每次见到她,她都很可怜,可她又很坚强,轻易不求助于我。这样的人,我帮助她,我相信她,她却骗了我,接近我,不过也是为了杀我。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宗祯叹息着说:“是你太过心善,总是将人想得太好。”

  “包括你吗。”

  “是。”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利用我,又为什么要派人监视我。”

  “……”

  姬昭失望地收回视线,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也只想安稳度日,不被杀死而已。

  马车渐渐停下,程深道:“殿下,驸马,我们到了!”

  姬昭已经不想去看所谓夜色,宗祯却攥着他的手出去,他甩不开,站在马车上也不愿下去,宗祯手快地直接将他抱下马车,姬昭还没来得及骂,宗祯说:“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宗祯拽着他往前走,他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似乎在山坡上,总之地势颇高。他正纳闷,这是到了哪里,宗祯去往下指去:“你看。”

  姬昭茫然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他们已站在小小山顶的边缘,往下看去,一片漆黑,完全不知山下是水,还是树。

  这有什么好看的?

  姬昭正要呛声,忽地听到声响,只见山下的黑夜里,骤然亮起数道光,姬昭的眼睛一时承受不住,闭了会儿,再立刻睁开眼,他看到一只悬浮着的,极为耀眼的兔子!

  “兔子?!”他用力握住宗祯的手,惊喜看他。

  宗祯的脸色看不太清,声音却是清晰可闻:“是兔子。今日是你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