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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1 / 2)





  李彬一闭上眼睛便觉得身体飘飘悠悠如羽毛般飞了起来,睁眼一瞧,似乎飘在了空中,低头向下看时发现了正睡在床上的自己。

  ???

  这是怎么回事?醒醒啊你!!李彬想大喊出声,嘎巴几下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李彬慌了神,忙伸出手查看自己的身子,却发现原本骨节分明白皙瘦削的双手几乎完全透明,透过手掌还能看到下面的东西。

  好家伙,这具实实在在的肉体难不成变成了一抹灵识飞升而去?

  李彬觉得身体越来越轻,随风飘荡也不知将要去向何方。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看来命中注定他李彬是要死在异乡了。此生他并无他想,唯愿父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哥哥们幸福美满,家中诸事顺遂,至于……拔……拔什么来的……愿他……

  李彬想得出神,眼前一黑没了知觉,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身下是厚实的地毯,全无他想象中的阎罗殿那般森严。李彬缓了缓神志,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意外发现四周既无牛头马面,也无黑白无常小鬼儿判官。

  人死了不是该进阎王殿吗?这又是哪啊?

  “阎罗王大人?判官大人?各位大人?……”李彬试探地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怪了事了……李彬暗道奇怪,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一满脸大胡子的魁梧中年人站在了他面前。

  “啊!”李彬吓得一哆嗦,差点又趴在地上,惊慌失措地问道,“你……你是谁?”

  大胡子男人不说话,只静静盯着李彬看,似乎要将李彬整个身子骨都看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李彬虽然身死,大脑却依旧灵活,飞速运转。人死了既然没到阎罗殿,也没到极乐世界去,那难道是……

  “您……您是真主?穆罕默德先知?”

  大胡子男人似乎并不懂他在说什么,歪了歪头,迟疑地开口道“我不是……”

  “那那那……您难道是上帝?耶和华大人?!”

  男人见他胡乱猜想也没个头绪,只好自报家门,“我是你父啊…… ”

  “你这老头怎么骂人!”李彬气急败坏去抓他大胡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与他穿插交过。

  “你现下没有肉体,只是具魂灵……”男人无奈地看着这具魂灵飘过来荡过去,柔声出言安抚李彬的狂躁,“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你亲生父亲啊。”

  “哼!”李彬颇为不信,冷哼道,“我都没见过我亲爹是谁,凭什么信你?”

  “你有块红色石头,是我送给你娘由她转交给你的。”

  李彬本来还不信,可一听到男人道出宝石一事,竟有了些动摇,“你……你要是我亲爹一定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男人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想了想,“你娘怀你时正值春末,你该是腊月生人才是……”

  末了,他怕李彬还是不相信,又补充道,“我为你取名‘彬’字,乃是取‘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之意。不知你娘有没有向你提起……”

  从这男人说道他生辰时李彬就已信了个七八分,待他又道出自己名字涵义时,已然信任确凿。飘飘荡荡的魂灵,做了个跪姿伏在地上,哭嚎道,“爹——!!爹啊!!!”

  古儿汗的魂灵上了些岁数,不太灵光的耳朵被他吵得用手指一堵,待李彬嚎累了之后才将他这团灵魂掺起。

  “好儿子,为父的时间不多了,你娘还在等我,我长话短说……”

  “娘?!”自赛丽可死后李彬已有好多年没见到娘了,急忙问道,“娘也在吗?她在哪?”

  “你娘还无法现身……”古尔汗有些醋味,明明自己跟儿子从没见过,只盼着好好与儿子说说话,可儿子竟跟赛丽可如此亲近,“你听为父说,你本该陨落今日,可我与你母妃盼着你能在人世间再活得长久快活些,便赶在小鬼索命前将你拦住。回到人间你需好好过活!你乃是我大辽耶律氏的后人,断不会白白度过平庸一生。牢记爹的话,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古尔汗事似乎察觉到时间所剩无几,越说语速越快。可李彬还是眼见着古尔汗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爹——!你怎么还会岳飞的诗——!爹——!你回来啊——!!我……我活着没意思……你带我走吧……我想见娘——!!”李彬慌了神,急急忙忙扑过去想与古尔汗一起走,却扑了个空。四周原本烛火通明的大厅摆设也瞬间化为乌有,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空白,脚下踩的地板一空——

  “啊——!!”

  原本飘忽透明的灵魂仿佛又有了实体,身体的重量坠着他笔直地下落。

  李彬一激灵,忽觉嘴内一股怪异的腥苦,他张嘴便想吐出来却被一直手狠狠捂住了嘴。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仿佛离他极近。

  “老子的药,给你药王爷爷咽下去!”

  “唔唔……!!!”太难吃了,这什么玩意儿……李彬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骂。他张不开嘴,便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活鱼一般,手脚乱扑腾。

  “按住他!”那人又指挥道,接着便有两只大手和一双长腿,将他整个人制动在床上。那人的声音是李彬极熟悉的,低沉而粗犷,语气却带着无限的温柔——

  是拔……什么来着?

  “听话,喝下去。”

  “咕噜……”李彬的喉结一动,腥苦的药液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行了,喝了药就没事了,死不了……”姜思源擦擦脸颊脖子上的汗水,将束成马尾的黑发又放了下来,变回那个神经兮兮披头散发的不靠谱大夫。

  拔都见李彬喝了药也放下心,怕压坏了他,从他身上下来,客客气气对姜思源行了个汉人的作揖礼,“多谢大夫了。”

  姜思源抽抽嘴角,“王子大人不必客气,有病叫我就好,千万莫再叫来你们那个萨满巫婆把人折腾死……”

  公然侮辱萨满着实令拔都有些生气,可对方毕竟是个汉人,并不信仰长生天,况且看在他救了李彬一命的份上,拔都就不与他计较了,叫来屋外等候的埃里克让他带着姜思源去领赏银。

  他俩一走,屋内就只剩下拔都守着李彬。

  拔都走到窗台旁,伸手将窗户推开,散去屋内苦涩怪异的药味。他背着光,仔细打量李彬苍白的脸颊。

  李彬的肤色本就异于常人得白皙,此时生病更是白了许多,就如同张白纸一样。

  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五岁的他守在摇篮边也是这样打量睡在里头的李彬,那时的李彬还是块柔软白嫩的小肉团,如此可爱,他甚至不敢用自己黝黑的手摸他,生怕将李彬弄脏。

  是缘亦或是祸?那才是一切的开始……

  拔都无声地长叹,仰起头看着画满怪异鲜花的天花板,无言等待着李彬转醒。

  他曾随父亲与大哥南征北战,渡过大河,趟过沙漠,在烈日下忍饥挨饿;在北风大雪里伺机潜伏;阿爸和额吉去世时他都不曾留下眼泪,面对大片尚未征服的领地与一个巨大的烂摊子时他也不曾皱过眉头,独独这两天时间,却让他觉得仿佛如一生一样漫长。

  偌大的王府,没人敢去打扰愤怒又忧郁的王子,只有不谙人事的小黄饿着肚子,叽叽喳喳啾啾叫饿。

  拔都怕鸟叫吵醒李彬,便伸出个指头让小黄干咬解馋。小黄也不客气,张开嫩黄的喙,叨那指头上的肉,怎奈他还是只雏鸟,既没有锋利的喙也没力气,只在他皮糙肉厚的指头上留下道道白痕,一丝肉味也没尝到。

  拔都一边任小黄啄自己的手,一边神在在魂游天外。他是个极少回忆过去的男人,比起过去来,收拾眼前的烂摊子才更重要,今天却对着李彬的脸回忆起他俩无忧无虑的童年。

  从李彬出生再到他跟随赛丽可离开草原,一件又一件小事,事无巨细,反反复复琢磨了个遍。黝黑的俊脸上一会儿是愁容,一会儿是笑意,一会儿又露出些担心。

  “我……饿……渴啊……”被窝里传来阵虚弱声音,拔都眼前一亮,揪紧的一颗心落回了实处。赶忙理了理衣服和发型,他可不想让李彬见他狼狈的模样。

  “来,坐起来,喝水。”拔都把李彬从床上扶起来,待他眼睛由迷茫转为清明后将水碗递过去。

  李彬睡了整整两天,又渴又饿,抓过来水碗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还有吗?再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