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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2 / 2)


  秦雪娆眉眼一紧,垂下头低声道:“妾身不知王爷说的什么。”

  曹凌慢条斯理地笑,缓缓道:“你可以不认,只是你可还记得孙叶祖?”

  秦雪娆听得这名字犹如五雷轰顶,脸色骤变,好在她一直垂着头,遮掩了她的失态,忙勉强凝住了神思,佯装出莫名的样子,疑惑道:“妾身并不认得此人。”

  曹凌“呵”了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莫要把本王当成了无知蠢货,那人的坟茔如今在滨水旁的四家村,是也不是?”

  秦雪娆本还想强辩几句,可心里渐渐生出些惊惧来,叫她唇瓣翕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来。

  曹凌冷声道:“你嫁给本王不情不愿,本王娶你也是不情不愿,你心里有人,本王心里也有心爱之人,既如此,倒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秦雪娆仿佛被人狠狠一锤,整个人都木了,最后抬起头来,面色变得毅然,淡淡问道:“什么交易?”

  曹凌笑了一声:“果然是个爽快人。”重新撩起袍子在椅子上坐下,眸光闪了闪,说道:“近日听得你长兄又立战功,为皇帝嘉奖,你父亲极是高兴,大摆宴席,当真是热闹非凡。”

  秦雪娆目光微冷,笑道:“果然如此,真是我秦门之幸。”

  曹凌又笑道:“只是闻听你那兄弟却是心生不忿,趁着酒醉,竟将圣上所赐之物悉数打碎,如今这事儿被你父亲按下,倒也不曾掀起风波,只是却不知,若是传到了圣上那里,又会是什么情形。”

  打碎圣赐之物,这可是杀头之罪,秦雪娆明白曹凌口中的交易了,冷笑道:“只可惜王爷迟了一步,消息已经传去了京都,王爷若是要做交易,不如去同妾身的父亲相商吧!”

  曹凌心下微冷,先是大步出门去,叫道:“马进忠!”

  立时有马进忠从一边儿快步走了进来,弯腰驼背,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曹凌立时俯下身低声吩咐一番,见着马进忠疾奔而去,才转过身踱步回了位子上坐下,微眯双眼打量着秦雪娆,语气疑惑道:“你竟是毫不在意你那弟弟的性命?”

  秦雪娆想起母亲源源不绝的泪痕,又想起她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亲弟弟,抬手抹了一把不知不觉中落下的眼泪,冷笑道:“他已然娶亲,又生下了儿子,死了倒比活着强。”

  曹凌一愣,继而大笑道:“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说着起身冷冷道:“只是高门大户的孩子,向来都是难养活的,只盼着你那小侄子安康长寿,以后也能是个百年难得的人才,到时候同他大伯父一较高下,倒不知鹿死谁手呢!”

  秦雪娆眼见曹凌脚尖向外,就要离去,忙尖声喊了一句:“王爷。”

  见曹凌停下,秦雪娆胸前一阵起伏后,站起身轻声说道:“若是王爷能追回信件,这一切的事情,妾身自不会告知给父亲知道。倘若追不回来,父亲要如何做,妾身也没法子左右,只能恳请王爷周旋。但妾身愿意作保,只要王爷肯答应了妾身,保我弟弟和我侄子,还有妾身在武陵王府的地位,以后这武陵王府的后宅,但凭王爷吩咐。”

  曹凌想起秦雪娆那个同胞弟弟,货真价实的浪荡子弟,同他们那个大哥相比,一个天上的云,一个地里的泥,倘若以后他一面扶持这个不争气的,一面又重用那个能干的,那秦家人心不齐,岂不是要四分五裂了?便是秦相足智多谋,可祸起萧墙,怕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且这个秦雪娆,眼下瞧起来,却是个冰雪聪慧,知道进退的。若真是个识相的,扶持她坐稳了王妃的位子,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本王答应了。”曹凌笑了笑,这样一个划算的买卖,不应作甚?

  等着曹凌离开了常青阁,秦雪娆瘫坐在地上,无力地扶住了额角。

  她本来还想为诺哥儿求个太子之位,可细想来,曹凌眼下还是身强力壮,贸然求来了太子位,不见得就是对诺哥儿好。

  再说了,皇室历来是立嫡不立长,当朝圣上当初得位不正,眼下不就挨了报应,自己个儿生不出儿子,最后还得还政于嫡出这一脉。想来便是曹凌做了皇帝,也该当立了诺哥儿为太子才对。

  心下稍稍有些安宁,秦雪娆扶着木椅慢慢起身坐定,脑子里却依旧乱得厉害。眼下她为自己重新选了一条路,只盼着这前路崎岖,能少一些荆棘坎坷。

  虽是曹凌派出了府里头的千里马驹,只是那封信到底还是到了秦相的手里。

  正是四野寂静,万籁俱歇的时候,秦相将那封信扔在小几上,摩挲着手掌道:“依你看来,这东西该如何使用,才能物尽其用?”

  回答这话的是个弓腰驼背的中年男子,摸着羊角胡沉吟片刻,回道:“那位薛妃虽是得宠,可出身低贱,不足为惧。眼下又闹出了与人苟合,生下孩子的事情,便是以后再得宠,顶天了也不过是个宠妃。以后若是安稳,许她一世荣华也不过是看着王爷的脸面,若是不老实,这一串子的事情便是秋后算账,也势必能将她拉扯下来。便是王爷维护,言官的嘴也不是白长的。”

  秦相眯一眯眼,昏黄的眼瞳深处崩出亮光,笑了笑道:“先生说得极是。”又顿了顿,慢慢说道:“依先生看,咱们是守株待兔,还是先发制人?”

  那中年男子笑道:“王爷年轻少壮,到底脱不开气盛两个字,与其先发制人惹了王爷不快,倒不如守株待兔。一则叫王爷知道,咱们同他是一条船上的,便是你来我往有些不快,却始终是一条道儿上的人。再则也看看王爷的态度,那个薛妃若真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她活着自可,可若是生出了儿子来,相爷可要早做打算了。”

  如豆烛火在窗格上落下斑驳参差的黑影,屋中一室寂静。秦相戾气纵横的脸面上,渐渐露出了浓重的杀气。

  关雎楼里,薛令仪浑身不适地躺在床上,底下跪着范舟,一把抹着眼泪,一面又说个不住。眼下他同范丫是安全了,可他那婆娘还在姓吕的贼人手里,生死不明,他焉能不急?

  薛令仪听得耳朵疼,按着眉脚道:“我已经求过王爷,王爷也答应了,会派出人去搭救。便是我自己,也已经暗地里拿钱雇佣了些江湖人士。你好好儿待在屋子里便是,无事莫要再来同我见面了。”

  范舟知道如今薛令仪的身份非比寻常,见他这个外人,实在是不合适,他抹干了眼泪,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问道:“不知贵人可要见见丫头?”他心里想得简单,那范丫好歹是这女人的亲生女儿,见面三分情,瞅着孩子的脸面,她也能更尽力不是?

  只是薛令仪却是一愣,随即尖声道:“不见!”

  唬了一旁伺候的如碧一跳,忙上前低声劝道:“娘娘如今怀着身子,不好动怒的。”

  薛令仪喘了喘气,急促道:“叫他出去。”又道:“把如灵叫进来。”

  如碧眼中登时亮了起来,主子已经好几天不肯如灵近身伺候了,眼下可是要饶恕了她?忙点头道:“知道了。”

  送了范舟回到西厢房里,如碧亲眼盯着那两扇门被关了起来,招手示意两旁垂手站立的婆子:“你们两个盯紧了,不许再叫里头的人闯出来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锁,眼光闪烁地递给了那二人。

  两个婆子忙接了那铜锁,见如碧不说话,只是冲她们眨了眨眼,立时会意笑道:“明白了,姑娘只管安心去吧,定把这里看得密不透风,一只苍蝇也跑不出去。”

  如灵再次踏进了内室的地面,心下一阵忐忑激动,又难掩悔不当初。

  她这几日不被允许进得屋里伺候,娘娘还准许她回家一趟,她这才知道,原都是假的。她那表哥好好儿在家里,并不是姑母所说的那般,被王妃厌恶,关进了王府的地牢。却是每日里吃香喝辣,还偷偷儿买了个小丫头夜里头床上伺候暖热,倒是她,跟个傻子一样,姑母一说竟都信了。

  “娘娘这几日可是安好?”如灵含泪跪下,禁不住拉起衣袖,拭起了眼泪来。

  薛令仪低眉看向那丫头,好一会儿才叹气道:“都知道了?”

  如灵明白薛令仪说的是哪一桩,含泪回道:“都知道了,奴婢只恨奴婢自己,一腔真意到头来只换得了旁人的三心二意狼心狗肺,只恨奴婢当时鬼迷了心窍,叫娘娘也跟着遭了罪。”

  薛令仪靠在软枕上,眼睛看向墙角的沙漏,轻轻叹了口气。如灵是个好的,是所有丫头里头最得力的一个,可她身边儿却是容不下了。

  转眸望向如灵,薛令仪轻声道:“那对儿父女不能继续留在关雎楼里,回头他们往周家庄去,你跟着一道儿去吧!”

  如灵没忍住,瞬间就哽咽出声来。可她没有求饶,她知道,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那对父女关系重大,娘娘肯把这事儿交给她,说明娘娘的心里头,还是信她的。

  “奴婢定不负娘娘重托。”如灵轻声哭着,慢慢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