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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的了?您尽管说。”方守仁心里一沉,难道出事了?

  “这不是定好日子了吗,我就给大小子去信,好些日子没听到回音儿。这眼看都到正日子了,我这着急啊,上次来信不是说在京城南边吗,就让孩子二大爷按照地址找了去。结果没找着。找人打听,才知道部队已经走了,去哪也没人知道。你说这事弄的。”冯五爷扎撒手。

  方守仁略沉吟,“确实是个事,您也别急,这军队都是说走就走,没法提前知道。”

  “我倒是不担心他,我是怕委屈了……委屈了媳妇儿。这会子喜帖都撒出去了,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不回来……”

  方守仁点点头,这婚礼现在恐怕取消不了,又不是冯璋出事了,或者冯家悔婚,只是赶不回来,“您是怎么个章程?”

  “我能有什么章程?还是我们族里的大哥,是个经过事儿的,他说让我那丫头替她哥哥拜堂,回门什么的等大小子回来再补。”

  方守仁思索片刻,如今也只好如此,便点头同意。

  冯五爷总算把这难为情的事儿办完,瞬间觉得轻松了,又觉得对不起方家,想要道歉,方守仁摆摆手,“又不是您的错,这是天意弄人。再说都说好事多磨,这么磨一磨,说明他们是有后福的。”

  冯五爷赶忙说:“亲家说的是,说的是。”

  方守仁进内宅把这事跟吴氏方晴都说了,看吴氏变了脸色,方晴笑着宽慰母亲:“军队就是神出鬼没的,哪有光在一个地方呆着的道理?晚回来就晚回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方守仁又把“好事多磨”的那套拿出来宽慰吴氏。

  吴氏到底眼眶红了,说声“委屈我闺女了”,搂住方晴就哭出了声。

  方守仁扎撒手没办法了。又过了好一阵子,吴氏才缓过劲儿来,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又不好意思,倒让闺女来安慰自己。便想劝慰方晴,但看方晴倒还沉得住气,吴氏便讪讪地把方守仁“好事多磨”又说了一遍。

  方晴笑着说:“我知道,娘。”方晴生就的一副过不得好日子、爱杞人忧天的性子,订婚这两年心里总有根弦绷着,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倒有点处乱不惊的镇定样儿。

  安慰好了母亲,方晴出了屋。外面银灰色的天,一阵阵的小北风直往脖子里面钻:“这是要下雪了呢,还真是多磨。”乡下有讲头儿,若婚礼那天阴天下雨下雪天气不好,婚后日子就过不好。

  没想到方晴婚礼那天却是雪后初晴,太阳照在雪地上,到处都白茫茫,明晃晃的。

  吴氏总算松一口气,好赖没赶在下大雪的天!

  但雪后也麻烦,路不好走,要是雪太深,麻烦就大了。好在老天再次垂怜,雪只两寸。即便这样,抬轿子的也比平时多了四个——路不好走,费力气,提前预备下中间换手的。

  方守仁吴氏红着眼睛看闺女上了花轿,心里空落落的,但还得笑脸招待宾客。

  方晴大姨家有事只捎了贺礼来,舅家是吴理吴彦两位表哥来的——带来了大表嫂终于怀孕的消息,让吴氏高兴了不少,老二家的孩子都会走了,老大家这么些年终于有动静了。

  方晴没有哥哥,弟弟太小,吴理就充当了把妹妹背上花轿的哥哥角色。另有一些方守仁学生的家长、邻居,这些亲朋故旧,男宾凑了四桌,女宾凑了两桌,都需要方守仁和吴氏来招待呢。

  方晴在花轿里也是流泪不止,都说别离最苦,信焉!

  到得冯家,一番喧嚣,跟小姑三丫头拜完堂,领入洞房,众人被让入席吃酒,屋里只剩下三丫头陪着,方晴才算歇口气。

  当下掀了红盖头,三丫头竟是比方晴更羞涩的,俩人先是相对无言,又都噗嗤笑了。

  折腾了半天,都饿了,俩人对面坐下吃东西。小炕桌上本来备下的子孙饽饽按照惯例是半生的,这会子冯璋不在,很多环节也就省了,这饽饽就被搁在那,姑嫂俩人吃的是馒头、几碗席面菜。

  三丫头是个懂事的,一个劲儿地让方晴:“嫂子你吃块肉,昨儿我看着蒸的,蒸了好几个时辰呢,稀烂稀烂的。”

  方晴笑着说“好”,心说三丫头还是孩子呢,却不想自己也只比三丫头大一岁。

  二人吃过饭,又过了阵子,想是外面席散了,进来些婶子大娘嫂子大姑小姑们,还有妗子姑姑之类亲戚女眷,人多得屋子里简直装不下。方晴被指引着挨个叫了人,得了长辈的见面礼,又闹哄一阵子,也便散了。本地习俗,拜堂是正午,所以众人散了,冬天的太阳还没落山呢。

  第15章 乡下小媳妇

  如此,方晴便开始了冯家媳妇的日子。

  冯家足有三四十口人,祖母还健在,下面父辈兄弟五人,堂兄弟十三个,姐妹五个,兄弟们有些已经成亲,姐妹也嫁走了三个,下面孩子又有若干,这么一大家子方晴过了好些天才完全认清。

  冯家是农户,日子比方家过得要清苦些。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在这个时代也并不全是虚言。并不像后世宣传的那样,是个地主就日日大鱼大肉。普通的小地主日常也是常吃粗粮的。

  方家有地,方守仁赚些束脩,更兼本也有些积蓄,人口又少,所以日子过得宽裕,吃得起细米白面。

  冯家连地主都不算,只是个富裕些的农户,人口又多,即便有些好的也先紧着老人,次及孩子,媳妇们是吃的最差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至少有三百日是吃棒子面儿。

  上顿棒子面下顿棒子面地吃着,方晴觉得嗓子都拉粗了。

  不只吃食上粗糙,活计也多。

  方晴嫁过来时是冬天,农闲时刻,还不怎么觉得。到开了春,男人们都下地,女人们就担负起所有家事,洒扫庭除不算,喂牲畜,打扫牲畜圈舍等等都是女人来干。

  这样的大家庭,这样的生活环境,这样的生活习惯,再加上当媳妇与在父母身边当姑娘不同,方晴少不得一一适应。

  这时候方晴的坚韧就显了出来,并不娇气叫苦,不曾做过的,一样一样学着做。即便开头做得不好,但做得多了,自然也就像模像样了——就像世间绝大多数事情一样,拼的是手熟,而不是天赋。

  其实冯家人真还没难为方晴。

  一则是方晴是先生家的女儿,自小读书识字,并没做过这些活儿,总要担待些;另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就是——冯璋始终没有回来。

  再者说,方晴虽不是软糯的脾气,却也不是个爱掐尖好胜的,人有些疏离,却又客气,让人挑不出什么理去。或者因为冯璋不在,方晴便始终觉得在冯家是客居,便更多两分忍让。

  虽偶尔有一两个妯娌什么的说话带刺,方晴也只装愚。跟她们有什么好争的?让她们占个口头的上风又如何?多干点活,受点小气,不是大事儿。

  方晴打交道最多的是婆婆、小姑和兄弟媳妇,一则是至亲,一则是住在一个院子里。至于公公,问个安、盛个饭的事,公公和儿媳妇要避讳。小叔子见的更少,是个腼腆的年轻人。

  婆婆冯五奶奶是个精明人,并不像很多婆婆那样把自己年轻时候受的苦转嫁到媳妇身上。或许也因着冯璋在婚礼时没回来,觉得对大儿媳妇有亏欠,所以对方晴格外和颜悦色。

  方晴受宠若惊,更加兢兢业业,譬如后世之受领导器重的职员,恨不得加班到十二点以报知遇之恩。是以婆媳很是相得。

  小姑儿是个厚道懂事的,常让方晴想起表妹芙蓉,却又比芙蓉温柔,没有旗人姑娘的泼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