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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2 / 2)


  这于六郎有一个同胞哥哥,两兄弟自幼丧父,从小由母亲养大,谁知道养到十四岁的时候,正赶上大灾之年,他们家乡桂花州一带闹灾荒,山上的野草都挖光了,冬日里一场大雪,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就包括这俩男孩的母亲。

  原来这母亲为了省下一口饭,总骗两个儿子说自己已经吃过,最后自己活活饿死了。

  母亲死了,两兄弟却熬过了那个吃人的冬天。

  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兄弟俩性格却南辕北辙,哥哥五郎稳重懂事,弟弟于六郎却从小生性顽皮。于六郎可怜母亲成了个饿死鬼,发誓要在母亲的坟头里埋一把粮食,便去村中豪绅家里偷盗,结果被抓了个正着。豪绅姓谭,人称谭老爷,是最十恶不赦的反派,明明家中酒肉臭,却一把粟米都不肯施舍,反倒看上了这于六郎的皮相,要他进家里伺候他,才肯赏他一把米,要不然就要把他送到警察局去。

  这实在是丑陋淫邪至极了。

  五郎为了去救弟弟,结果被折磨成了废人。这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于六郎闯进官家的宴会上,要为哥哥讨公道。

  只可惜没人理会他,听说了他的遭遇以后,那扮演官家的演员一个穿黑衣戴白面具,一个穿白衣戴黑面具,倒像是黑白无常,取笑说:“来来来,我看看。果然是草窝窝里养出来的金凤凰,难怪那谭老爷会看上眼。去吧去吧,这天上明月圆如盘,高朋贵客把酒欢,半只羊腿赏给你,马路牙子坐一边!”

  旁边的演员也哄笑成一团,文良辰跪在地上,唱道:“富人的极乐世界,穷人的阿鼻地狱,你们要逼人做恶鬼,我也不怕来世有轮回,天上的明月圆如盘,我却漆黑一片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原来是鲜血迷了我的眼。”

  他说着便拔剑起身,观众席上一阵惊呼,就见文良辰拔剑就刺向了面前狂笑的黑白两位官家,“咚咚咚”的鼓声像是他杀人的鼓点,他像是在跳大神一般,舞步诡异夸张,不一会就“杀光”了台上的人。满座哗然,仿佛共同见到了一场屠杀。而文良辰一身红衣,长发飘散,双手握剑立在台上。

  寂静之际,却听“啪啪”两声,于怀庸一边拍掌,一边沉声笑道:“好,好!”

  第十章

  陈醉正襟危坐间,余光看到了离他不远处坐着的萧文园忽然起了身,趁着表演结束的刹那,悄无声息地离了席,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和刚才的歌剧相比,这段百戏,也实在太残酷沉重了。文良辰扮演的于六郎,倒很像是在说于怀庸。

  《百万雄兵》里于怀庸一出场就是军中猛将了,作者只提到过他身世坎坷,妓院奴役出身,一路摸爬滚打,靠着不怕死的疯癫嗜血和动乱时势一路成长为海军统帅,对于他的过去,陈醉了解的并不多。

  只是不知道这故事和于怀庸到底有没有关系。

  周围一阵骚动,大概都觉得在这谢罪宴上演这么一出,不像是在谢罪,倒像是在挑衅。

  林宗冒冷笑一声,看向旁边坐着的郁铖,却发现郁铖并没有看台上,而是在看他的父亲郁戎。

  郁戎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人,正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是郁戎的秘书长韩从。

  郁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依旧面无表情,眼睛还在看着台上。

  等那人说完,郁戎却立即站了起来,走到陈醉身边,低声说了两句,于怀庸也倾斜过身体来,交谈了两句,郁戎便起身离了席。

  这恰逢刚才的表演完毕,周围的一些官员都怀疑是刚才的表演惹得郁戎不痛快,这才起身离席,一时间全都朝他看了过去。

  郁戎气定神闲地从人群中穿了过去,走到外头的时候回头朝郁铖看了一眼,郁铖便立即站了起来,跟着出去了。

  陈醉心魂未定,又见郁戎乍然离席,心中便浮出一种莫名的不安来。

  就连郁铖都走了。

  这一下场子里就剩他和于怀庸最大了,头顶上好像一下子没人帮他顶着,他有一种势单力薄的恐慌感。于怀庸目送着郁氏父子离席,扭头看向身后站着的于文轩,于文轩微微点了一下头,便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

  陈醉看的更加不安。他又有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这里的人或许还不知道,他却知道,皇帝赵晋随时都可能咽气,郁戎和萧文园都在这个时候接到信离开,该不会是宫里出事了吧?

  偏偏于怀庸还朝他这边倾斜着身子,笑着问:“殿下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陈醉避而不答,问说:“他就是文良辰么,久闻大名。”

  于怀庸笑了笑,勾了一下手,就有人把文良辰喊了过来。

  文良辰戴着面具而来,于怀庸说:“表演都完了,还戴着面具干什么,摘下来,让皇后殿下好好看看你的模样。”

  文良辰闻言便将脸上一张狰狞通红的面具摘了下来,那丑陋的面具背后,却是一张极其美丽的脸,借着灯光,看的更清楚,细长的丹凤眼,左眼角果然如小说所说的那样,有一块形似桃花的胎记。

  非但没有影响他的美貌,反而看起来像是专门画上去的,有一种妖冶艳丽的美。

  “优伶馆文良辰,见过殿下。”文良辰开口。

  和他刚才在台上唱百戏的时候嘹亮雄壮的腔调不同,声音又恢复了当初在洗手间撞见的时候一样的清丽妩媚,软软的,典型的魅惑受音,可看人的时候眼睛张扬肆意,盯着他看,丝毫不见敬畏之色。

  陈醉说:“早听说过你的大名,今天还是头一次见。你唱的很好。”

  “谢殿下夸奖。”

  “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咱们国家如今最当红的百戏大师,”于怀庸说:“我早听说殿下最喜欢听百戏,殿下如果喜欢他,我可以让他进宫去陪殿下,给殿下解解闷。”

  文良辰是于怀庸的人,几乎没人知道,但陈醉看过小说,他是知道的。

  作为读者有上帝视角就是爽,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谁跟谁是一派,他全知道。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文大师的名字却如雷贯耳,不说全国,就是这梅州,要请文大师的人恐怕也不少,如今我们国家的传统戏曲,正需要文大师这样的天才传承发扬,怎么能进宫为我一人取乐。”陈醉笑着看向文良辰:“而且文大师行程繁忙,应该没有时间吧?”

  文良辰笑了笑,又朝他鞠了一躬。于怀庸噙着根雪茄笑了起来,挥了挥手,文良辰就下去了。

  陈醉忽然背过身去,咳嗽了两声,看向身后的秋华,说:“好冷。”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看向于怀庸。

  于怀庸坐在椅子上,笑着看他。

  “我也该回去了。”

  于怀庸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他一站起来,底下坐着的官员竟然也都站了起来,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此刻也都住了嘴,都看着他们两个。

  “殿下这就要回去?”

  “受了点寒,身上还没好,”陈醉说:“该做的我都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