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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2 / 2)


  自从岳氏知道萧淑云的去处后,每天都要厨房送萧淑云以前爱吃的点心水果去。送了两次后,就开始有回礼了。

  把个岳氏开心得不得了,打开了盒子一看,正是自己爱吃的白糖糕,捏了一块儿放在嘴里,一嚼,岳氏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这白糖糕,正是她女儿亲手做的,这么些年了,再没有人能做出同样的味道来。她的闺女,心里头到底是想着她的。

  岳氏一面落泪,一面吃糕点,心里头,也不是不后悔,当年行差踏错了那么一步。结果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她都不知道,她是得到的多一些,还是失去的,要多一些。

  而萧淑云也坐在屋子里,看着案几上的盒子,伸手拿起一块儿马蹄糕,放在唇里,眼圈便红了。

  绿莺瞧不过眼,一边儿劝道:”都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哪里有了隔夜仇的,要我说,娘子就是太过分了,老爷太太到底做错了什么,娘子就赌气,就不肯见他们?“萧淑云慢慢嚼着口中的糕点,软绵,清香,却冲不淡她心中的苦涩。

  她猛地闭上眼睛,长长叹气:”正是因为他们是我的爹娘,在我心中尤其重要,我才不能忍受,他们竟然——“他们竟然合谋杀死了,那个在血缘上,她该唤一声伯父的男人,就只为了,他们不该产生的不伦恋情,还有她这个,本不该存在的冤孽之女。

  眉头深深皱起,萧淑云睁开眼,眼中慢慢溢出深深的痛苦来。”我无法面对他们。“萧淑云放下手里的半块儿马蹄糕,垂下眼睫,轻轻说道:”看到他们,我就会觉得,自己就是罪恶的化身,这种感觉不好受,我心里,一直都很煎熬。我是个无能的人,无法接受,又不能做些什么,让良心安宁。我只能逃避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苟且活着。“绿莺听得糊里糊涂不明白,可她却隐约觉察出了自家主子的绝望来,默默走过去将桌上的茶杯倒满茶,绿莺紧闭上嘴唇,再不肯多话了。

  因着萧老爷从萧明山那里知道了,萧淑云要开店铺的打算,自然的,暗地里少不了各种帮助。

  萧淑云无法拒绝来自爹娘的恩惠和关切,可心里,却是和出嫁之前一般模样,每日里都活在无尽的挣扎中。

  想要去见爹娘,承欢膝下,可心里却始终过不去那道坎儿。杀人偿命,可杀人者是自己的父母亲呢?

  大义灭亲做不到,视若无睹也做不到,她的良心每天都活的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坦然一点。

  而远在碧溪镇的林榕,却是这时候,终于知道了,萧淑云和离后离开了林家的事情。

  脑子立时就乱了,好在理智尚存,林榕写了书信交给传信的小厮,信中只道他要见祁氏,若是祁氏不肯安排,他便直接回林府去了。

  祁氏无可奈何,只得安排了时间,和那林榕见面。准备出门前,又一次交代了下人。”务必要把二姑娘用过东西收拾干净,她还要的就都送到东院儿去,不要的,拿了火盆烧了,便是那灰烬,也要拿出西院儿远远的埋了。”

  交代完,祁氏一面往外走,一面同秦嬷嬷抱怨道:”这么个丧门玩意儿,早知道她的命竟是如此之硬,竟能把我的松哥儿都给克病了,当初出生时候,就该拿去溺死,也不会白白叫松哥儿病了一场,受了这么些的罪。“林娇好看嘴巴又甜,高嬷嬷心里很是喜欢的,瞥了一眼祁氏那刻薄的模样,难得没有出声附和,笑了笑,说道:“太太消消气,总是二姑娘已经去了东院儿,便再也克不到四少爷了。”

  祁氏笑道:“是啊,总算还算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她不是命硬吗?就让她去东院儿,最好克死那个贱女人!”

  说着又皱起眉:“我真是想不明白,咱们二老爷分明是个滥情多情的人,怎的生出的儿子,倒是个痴情种子。人都走了,走就走了,竟还惦记着。找我做甚?问我要人吗?真是可笑!”

  第038章

  祁氏坐着马车, 很快便到了边郊的庄子里。

  这处庄子, 是她当初拿了萧氏的嫁妆出去放印子钱, 得来的银子,置办下来的。

  那萧氏可恶,当初和离离开林家的时候, 竟是半两银子的亏也不肯吃。当时又事态紧急,她是拿了林家库房里的银子, 补全了那些亏缺的。

  可后来, 那该死的林栋, 竟真个儿逼着她,叫她把林家赔进去的那些银子, 都给添补了回来。不然,就要把她休了,还要去告官,说她娘家偷了林家的钱。

  无奈之下, 她只得把这些年辛辛苦苦折腾出来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又叫娘家卖了几处田地,才总算是补全了那些亏空,堵住了林栋的那张臭嘴!

  祁氏闷闷不快地下了马车, 抬眼就瞧得门口处来来回回, 浑身写满了焦急的男人。眉眼间登时飘过一丝厌恶,然而也不过一瞬, 便扬起淡淡的笑,迎了上去。”榕哥儿怎的不去院里, 却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这几天她都想好了,既是萧氏已经和离走了,倒是要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才能让林榕认回本家。

  只要林榕认了回来,洪家的女儿还能不认她这个婆婆不成?到时候林家和洪家的姻亲关系一定,以后再求着洪家给林松铺路,岂不是更加方便容易。

  祁氏满脑子都是以后的算计,可林榕的心里,却是烧着一团熊熊的怒火。

  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太多的愤怒委屈积压,叫他在这一瞬间,疾奔上去后,竟是忘记了他这么些年,做了这么些本不愿意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能够在祁氏这里,能得上一个笑脸,或是一句温情的话。

  可眼下祁氏虽是对着他笑了,可他却欢喜不起来,甚至,连注意都不曾注意,不过一眼瞟过,瞬时间就抛掷去了脑后头。

  一把抓住了祁氏的手腕,林榕被怒火和悲伤冲昏了头脑,只双目圆瞪,愤怒道:“母亲,你答应过我的,我同意去洪家做上门女婿,云娘就会好好呆在林家,可如今云娘却走了,母亲,你食言了。”

  祁氏还不曾见过林榕如此模样,被他双眼中的戾气所骇,登时吓了一跳。然而很快,便用劲儿要扯回手臂,扯了几下,见得抽不回来,恼道:“你这不孝的逆子,同自己亲生母亲大喊大叫,还要动粗,你是要逼着我去衙门告你一个忤逆不孝吗?”

  面对祁氏的怒火,林榕有一瞬间的怯弱,然而很快,眼睛里却又充满了怒火,并不肯松开祁氏,继续厉声逼问道:“告我忤逆不孝?母亲,这么些年来,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孝顺你,叫你欢喜?可你呢,你答应我的,可曾做到过了。你贪了云娘的嫁妆便罢了,却为何要逼走了她!”

  祁氏也恼了起来:“什么是我逼走了她?是她想走的。她春心思动,守不住空房寂寞,想要归家重新嫁人,我又能拦得住吗?当初若不是我使了心眼儿,你以为这八年她就能守得住?只怕是早就走了。不过是个商门户的卑贱女子,不比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你还当她真是个贞烈妇人不成?”

  林榕见得祁氏巧言令色的模样,心中既是悲愤,又是伤心,却也没功夫和她无搅蛮缠纠结这种事情,只憋着气,冷冷道:“这些我都不管,我只问母亲,你可能把云娘接了回来?”

  祁氏呵呵嘲讽地讥笑:“你怕是脑子被驴踢了,傻了不成?那和离是她自己提的,林家也是她要死要活非要离开的,你当她还会回来不成?”又翻了白眼,气呼呼道:“你以为我乐意?要知道,她可是拿走了一大笔钱,把林家都要掏空了去!”

  林榕被自己母亲的无耻所震惊了。

  林家的钱?还不是云娘的嫁妆,于是愤怒地看着祁氏:“就是母亲的贪婪逼走了云娘!”林榕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都怪我,若是大伯母来寻我的时候,我就去见云娘一面,和她好好说说话,怕是她也不会就如此冷心绝情的走了。”

  祁氏一听,忙扯住了林榕的衣袖:“你说什么?东院儿的那个女人去找了你?”瞬时警惕起来,厉声道:“她找你做什么?”

  林榕却是一反常态,并没有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和她说。只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板着脸,转过身进了院子里,牵了马就要走。

  祁氏跟着一路追了上去,拉住林榕,恼道:“你要做甚去?”

  林榕回头冷冷看着她:“你答应我的,云娘不会离开林家,会好好在林家的。你食言了,你把我的云娘弄丢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祁氏先是一愣,后气急败坏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这样子和你的母亲说话?”

  林榕伤心地看着祁氏:“我忤逆不孝?为了你,我有家不能回,有妻子不能相聚,去了洪家做了个卑微没地位的上门女婿,备受冷眼,连洪家的下人都能看不起我。我过得什么日子,你可曾关心过?不,你不曾关心过。你只在意林松,只要我能为林松的前途铺路搭桥,至于我是死是活,你根本就不在乎。”

  说着转过头去,叹了口气,林榕翻身坐上了马背,也不曾去看祁氏,只冷冷说道:“儿子已经够孝顺了,既是母亲怎么也要对儿子不满意,那儿子也没法子。”说着抖抖缰绳,就要驱马前行。

  祁氏忙抱住他的腿,急声问道:“你要做甚去?”

  林榕道:“去找云娘!”说着腿上一用劲儿,祁氏就跌倒在了地上,登时大呼小叫起来,可林榕面不改色,视线都不曾瞟过去一下,缰绳一抖,马匹就奔跑了起来。

  祁氏万不曾想过,这个自来孝顺有加,再不曾违背过她任何意愿的儿子,竟然会有这么一日,对她的话视若罔闻,对她的愤怒,毫不在意。

  冲着林榕的背影,祁氏尖声喊道:“你敢去找她,我就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