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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6)(2 / 2)

  同时口称道:老师您慢点,洗手间到了。

  谢曜灵表情依然平静,只是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患的不是眼疾,而是半身不遂、又或者是小儿麻痹复健。

  洗手间内很干净,甚至因为常年不被使用的原因,就连器具、洗手台都还保持着刚装成的崭新模样,内里也没有半点气味。

  有个洗手间的隔间门半掩着,也许剩下的那个被欺负的人就躲在里面。

  看样子好像打算等沈棠和谢曜灵离开之后,再悄悄地从这里面走出去。

  沈棠看了看身后站着的谢曜灵,心头定了定,趁机上了趟洗手间,又因为害怕,裙子拉链都没拉好就提着两步走了出来,洗干净了手,对她高声道:

  老师您慢点,这门口有个小台阶。

  三分钟后。

  预备铃的声音响起,厕所门被打开,一个身影低着头从里面出来,因为没看路,正好撞在了沈棠的胸上。

  啊!沈棠痛呼一声,差点能原地蹦起。

  谢曜灵有些迟疑地抬起手,却听见沈棠语调委委屈屈地又冒出了下半句:天哪,要、要凹下去了!

  谢曜灵:

  她又好笑又无奈地放下手,不去管那个给自己突如其来加戏的人。

  反观之前撞到她的那个人,这会儿已经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有些无措地捏着自己擦到灰的上衣衣角,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不安地看了看谢曜灵,又看了看沈棠。

  在她打量沈棠的时候,沈棠也在看着她。

  这个学生长了一张十分普通的脸蛋,下巴略方,皮肤倒是白白嫩嫩,但却长了一双让人印象格外深刻的,稚童般的黑色双眼,看着天真又纯善。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个人,正是之前沈棠录节目住集体宿舍时,在外头恶作剧敲了门的那个。

  对不起。沈棠听见她嗫嚅着如此道歉。

  沈棠有些懵地眨了下眼睛,刚想再说点什么,又见她声音细而软地对谢曜灵说了一句:老师好。

  然后就飞快地从她们俩之间穿过,小步想要跑过走廊,看着似是赶着要去上课。

  沈棠看着她的背影,视线凝聚在她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上,此刻正有血红色从那手指的指尖落下,在她蓝色的校服裤脚上滴出细长的泪珠。

  就在那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的时候,她停了停,看向沈棠,像是提醒般地小声说道:

  要上课了,主任会抓逃课的人。

  说完之后,她才转头跑掉了。

  沈棠蓦然回归到了学生的身份,对她的这声提醒表现出几分错愕,而后扭头去看旁边的谢曜灵。

  谢曜灵以为她要让自己帮忙打个掩护,又或者是跟她说一下校园暴力的可恶,没想到沈棠半晌冒出了一句:

  你真别说,这小朋友不笑的时候,还挺眉清目秀的。

  谢曜灵无言以对,只对前路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自己去办公室。

  沈棠本也无意留在教室那堆随时变异的学生中间,迈步就跟着她往前走去。

  教师办公室内。

  沈棠手里拿着红笔,在谢曜灵那张桌子上拿过一叠作业本,边挑作文里的错别字,边竖起耳朵听周围老师时不时响起的交流声。

  她觉得自己这体验也算是头一遭

  特务头子顶天也是听听敌人的情报,她倒是不得了,直接跨越了生死,在这鬼窟里窝着打听消息。

  哎,个小破学校弄得多正式一样,下午又要开会,我赶着回家给我儿子做饭,你们谁能帮我请个假,下周我请他吃饭。某个老师在办公室里扬声问了一句。

  因为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的学生只有一个冒牌货沈棠。

  听见她的话,另一个老师笑道:方老师,下午的会是剑主任召开的,在他那儿请假?您还是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本月的奖金吧。

  这老师说完就笑着吐槽了一句,代请假的人和请假者同扣奖金,也不知道是哪个奇葩想出来的规章制度。

  另一个老师敲着哒哒哒的老键盘,闻言不太赞同的接了一句:倒霉的哪止我们?今天我看到剑仁又罚了个学生,死老头子变态的很,那学生手都没法看了,哪天要是被人家家长看见了

  这话还没说完,那个要求请假的方老师顿时嗤道:被家长看到?那贱人会挑人的很,厉害的学生他哪里会碰一下,也就欺负一下那些没爸没妈的,家访就是他去做的,那些学生家里什么情况,他比班主任还门儿清。

  沈棠手里批改作业的力道偏了偏,在纸上划拉出很长的痕迹,差点将手头质量差纸张薄的作业本给划破。

  她将注意力挪回面前的本子上,那作业上的字写得工工整整,作文题目是非常俗的《我的XXX》起头,有人写我的宠物,我的笔盒这上面写的是,我的奶奶。

  开头也十分普通:

  我奶奶有一双非常勤劳的手,她做出来的米粉是全县城最好吃的。

  明明是连中学生优秀范文都不能入选的一篇文章,却让沈棠一字一字地读了进去,字里行间没什么花哨的形容词,却每个字都很朴实。

  其实奶奶可以多卖好多的午餐,但是她总是起的很早,只准备大约二三十份的数量,就不再做了,因为她要送我去上学。

  小学的时候,她会帮我背着书包送我到校门口,下午再早早关了店,来学校门口等我。

  但是上了初中以后,因为周围同学都不需要家长接送,我就拒绝她继续送我上学,甚至为了不让她追上,早上刻意不吃早餐就出门,然后走的很快很快,让她追不上我,继续留在店里。

  有一次我回头去看,发现她就坐在店门口,望着我上学的那条路,好像一直看着我离开。

  那时候我站在路口,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掉下来了。

  沈棠从开头看到了结尾,最后面是这学生对未来的期望:奶奶希望我跟爸妈一样,走出这个小县城,去更大的地方,但我只想跟她学好做米粉的手艺,留在这里陪她。

  爸妈往外走的时候,肯定从来没有回头看过,所以不知道奶奶等他们回来,等了那么久。

  沈棠只圈了一个错别字,然后将这本作文本合上,见到姓名栏那里写着两个字:

  招喜。

  她盯着那两个秀气又公整的字,仿佛能透过这薄本子的封面,看到里面薄纸上承载的重量。

  又好像能看到一副画面,那是两只破窝里的小鸟,一只羽毛破损脏污,头顶的毛少了许多,另一只是仅会张嘴啊啊叫等投喂的小雏鸟。

  两只鸟小心翼翼地,相依为命地挤在草絮衰败的窝里,互相取暖。

  这学生怎么回事啊?上课时间怎么在老师办公室里待着?一声惊雷般的声响在她的身侧响起,吓得沈棠差点将手里红笔投到来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有着啤酒肚,头顶大油田,以至中央部位寸草不生的中年男人,脸上五官好像长不开似的尽往中间挤,仿佛耗子成了精,变出人脸的时候忘了遵照比例。

  直到听见周围人的喊声:主任。

  剑主任。

  那一刻,沈棠满是遗憾地低头摩挲着笔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