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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7)(2 / 2)


  为了防止他与戚景思牵扯不断,戚景思下狱后,他就被父母关在房里,言毅也上朝为他告了假;眼下他的大门被锁,日夜有人把手,连窗户都被钉死,他想下大理寺狱天牢见戚景思一面,恐怕也只能求言毅。

  喝口水罢。他走到桌前,把手边的杯盏往前推了推。

  言毅本是为难地站在桌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劝劝自己这个九匹马也拉不回的哥哥,眼下言斐的话里示好,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担忧地看着眼前一筷未动的饭菜,那你

  放心,等会儿你走了,我就吃。言斐淡淡道:我不会绝食,也不会寻死,景思一天不蒙赦出狱,我便一天不会允许自己有事。

  若连我都有个三长两短,这世上还会有谁理会他的生死。

  哥!言毅闻言手上一抖,刚送到嘴边的茶水还未入口便先洒了半杯。

  读书的时候你记性就比我好,虽我现在入了大理寺,李晟律法倒未必有你背得熟。

  戚同甫犯的是谋逆大罪,按律抄家灭族,就算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也赦免不了戚小公子他言毅咬牙深吸一口气,决绝道:绝不可能再活着出来了。

  言斐眼神淡然,温恭良都出来了。

  那是戚同甫良心发现,写了休书!言毅急得都调高了嗓门。

  温晁礼位居翰林院大学士多年,在往来试子中颇有威望,也就仅次于消失人前的光霁公子,和已经不问政事的帝师朱夫子,算得上是桃李满朝堂。

  此次事后,朝中多人联名上疏,请求宽恕温晁礼,纵使温晁礼和女儿都对造反一事概不知情,晟明帝还是没有点头。

  后来众人求到狱里,也不知道许了戚同甫什么好处,他倒是痛快地签了休书,这才放出了温晁礼和温恭良父女。

  即便是这样,温晁礼也已经被罢官免职,念其年迈,家中又无子,才放他回了老家。言毅急躁地补充道:就连常家满门,虽最终没有参与那一战,可因为之前与戚氏交好,也是全家贬为庶人,遣送回老家。

  常氏满门及其后人,终身不得入京,不得考取功名。

  就这样,还是常浩轸用自己在此次事件中所有的功劳换来、求来的。

  哥他叹息道: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我也可以和他走!言斐正锋相对道:甚至我和他都不可能有孩子,根本就没有后患,我也可以削官去爵,和他远走他乡,终身不再入京。

  那你想过老爷和夫人吗?言毅无不痛心,老爷对你的期许,夫人对你的爱重,这些都不要了吗?

  他们没有我还有鹤颐楼,还有你起码还能活着言斐摇摇头,我也只想景思可以活着

  他黯然垂眸,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也不可能。言毅语气里的肯定几乎冷血,温家几代翰林院大学士,常氏也是晟京新贵,根深蒂固的豪门世家尚且下场如此

  温家与戚家只是一纸婚书,常家和戚家也只是面上交好,可戚小公子和戚同甫是斩不断的血脉父子!

  可是他做过什么?言斐喉间哽咽,上前抓住言毅的衣襟,言毅你告诉我,他做错过什么?

  哥言毅的声音也带着痛心疾首地嚅嗫,那是谋逆啊

  你史书读得比我多,古来多少君王,有谁可以忍得下这个?他颤抖地抓住言斐在自己身前的小臂,语重心长道:皇权面前,不是你我可以感情用事的地方。

  言斐无力地松开言毅的衣襟,也甩开对方的手,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这个多年朝夕相处的弟弟,突然间有些不认识了。

  当初言毅明明是个因为自卑和经历瑟缩胆小的孩子,连跟人说话都不敢抬头,永远躲在自己的身后;可眼下他面前的从四品上大理石少卿,冷静理智,权衡利弊,把一切都算了进去,倒是像极了常浩轸本人。

  他想起当年自己求着朱夫子让那时还叫小巴的言毅入学,在书斋门口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当时的言毅就躲在他身后,不敢吱声。

  后来开课的时间都近了,还是言斐在书斋外朗声道:先生,孔夫子有云:有教无类,您今日不肯收下小巴,是说孔圣人错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屋里飘出一个苍老却依然有力的声音。

  学生言斐言斐以头触地,深深一揖,见过先生。

  你就是言斐?朱夫子闻言终于步出了书斋,脸色不愠不怒,眼神中甚至还藏着两分欣赏,朗声道:好

  你今日是要与老朽辩一辩这个种是非吗?

  学生不敢。言斐又是再一叩首,但心中实在不明,只能求先生解惑。

  好。朱夫子点头,虽孔夫子有云有教无类不假,但孟子《离娄章句》中也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豫麟书院既然是官学,朝廷选拔学生自有他的规矩,老朽是这豫麟书院的先生,就不能坏了这规矩。

  可先生要求入学的学生都交上文章,小巴也交了。言斐不疾不徐地反驳道:既然是学生才要教文章,先生既收了他的文章,也看过了,并未说过什么,便是默认了他是您的学生了,不是吗?

  好一对伶牙俐齿,辩才无双。朱夫子不怒反笑,眼神赞许,可惜光霁已去,若论辩才,往后这朝堂内外,倒怕是难有你的敌手了。

  他转身看着跪在一边默默不言的言毅,哪一篇是你的文章?

  未那时的言毅吓得直结巴,未署名的那一篇

  九月授衣,慰我寒意。道边孩提,何及我期。朱夫子缓缓念出言毅当初那篇文章里的一句,你也时常担心道边的乞儿衣不蔽体吗?

  言毅默默颔首,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个。

  好。这是朱夫子那天第三次说这个字,豫麟书院的规矩,我收不得你,但今天起,你便是我朱贤重的学生了,我授课,你自是可以来听的。

  还愣着干嘛?言斐闻言悄悄拽了拽愣在当场的言毅,还不赶紧谢过先生!

  哈哈哈朱夫子精神矍铄,朗声一笑,走罢,该开课了。

  朱夫子。言斐却未起身,又是一揖,言斐还有一事相求。

  我弟弟因为幼时流落街头,至今没有名字,所以文章之上也不曾署名,不是有意欺瞒先生。他行罢礼抬头看着朱夫子,可否请先生赐名。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朱夫子轻捻胡须,就叫言毅罢。

  他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言毅,声音洪亮,往后的路还长,要抬起头来做人。

  言斐忆起往事,再看向眼前如朱夫子所言,终于抬起头来做人的言毅。

  一时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