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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2)(2 / 2)

  明辞越抬眼看了看,没出声,任由他去猜想。他的手慢条斯理地举起,轻搭在天子脑后,极缓地顺着那片乌色星河,摘掉些许茸草落叶。

  明辞越的怀抱被填的满满的,那颗毛茸茸的头顶就蹭在他的下颌之下,光斑透下来,打落在两人之间。

  听不到那种蛊惑人心的心声,他又恍然恢复了平静,心却莫名满满当当的,一动也不想动。

  这种状态很微妙,很难得,离开龙榻,离开朝廷,不再是给予与索求,臣服与征服,窥探与被偷听的关系,此刻他对圣上毫无用处,为何还不肯松手,还紧抱着不放。

  他甚至与那兽物对视,有些可笑地祈求它走得慢点,再慢点。

  狐狸懒洋洋地眯着眼,斜眼瞧了他们,紧接着又是一只,咬在那一只之后,两只在冬日的阳光下紧密相拥,亲密相贴,令人艳羡。

  两条尾巴甩在一起,向这边走了几步,惊扰出更响的一片沙沙。

  唔。那柔软的身躯瞬间绷紧。

  可下一刻,那瘦弱的臂膀竟为他完全打开,两条胳膊撑在他的身侧,明明矮他一头,却又颤抖着拥抱他,下意识地想要给予庇护。

  人的本能,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明辞越额侧猛地一跳,他迅速收紧了手臂,用力回应这个拥抱。

  他们曾是偷欢的鱼儿,在晦暗的夜晚交换满是情.欲的吻,却又这般贪得无厌地延长着一个拥抱,一个白日光下,不参杂任何欲望的拥抱。

  那野兽好似摆了摆尾,走远了,连带着杂音极快地消失了。

  纪筝恍恍惚惚地抬头,透过眼前的一层水雾看明辞越,狼走了?我们活过来了?

  嗯,活过来了。

  下一刻,他的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又被拎到了明辞越手臂上,扶着脖颈坐好,臣还是带您先离开这儿。

  他们逆着阳光,一路向北而去,脚步匆忙,奔行在丛林中,逃避者身后假象的野兽和追兵,紧张却又放肆恣意,像是两只重获新生的兽,将那烂天烂地甩在身后,把白日与山林奉作了最后的伊甸园。

  这里,没有人关心他们是君是臣,是叔是侄。他们只是荒唐亲密的落魄人。

  黄昏之时,纪筝和明辞越便彻底离开了那片林,好似到了什么山脚下,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水域,要往前走就得渡河了,纪筝不是这儿的人,认不清位置,又下意识地不想问。

  毕竟,私奔这种事怎么可以问目的地呢。

  饿吗?明辞越很及时地发了问。

  纪筝揉了揉肚子,点了点头,刚想放下身段说他可以去弄点吃的,就只见明辞越挥了挥手,从草丛中出来了几个人,还是明辞越的亲兵,那只暗刃里的人,他们手里提着备好的鱼,动作麻利地搭起木柴堆,处理好鱼,生起火。

  刚才还是逃命,此刻又恍惚给了他一种野炊度假的错觉。

  纪筝后知后觉,有些无语:他们一直跟在附近,方才遇狼为何不出来保护?

  明辞越坦然:走散了。他轻抬眼皮,瞄了眼正在生火的侍卫,那人迅速起身,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璟王,夹紧胳膊,认命地低下头,支支吾吾:走,走散了,是属下

  纪筝更无语了:行吧。他将那些侍卫推去一旁,自己坐在篝火前,搭支架烤起了鱼。

  一旦出了宫,他确实放松起来,丢掉了做帝王的觉悟,刻在脑子里那磨灭不掉的天性就蹦了出来。他本就苦出生,生病进医院前,在小平房里围着灶台转才是他的生活,这些痕迹怎么可能是当个个把月的皇帝就给掩盖掉的。

  他可不是天生好命,锦衣玉食的小皇子。

  纪筝的动作熟练极了,扇火,翻面,上盐巴,直到肉香味悠悠飘了出来。

  圣上竟然还会生火烤鱼。那小侍卫嘴比脑子快,惊讶敬佩之情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纪筝捏着烤鱼,蹲在那里的背影石化了。

  平易近人亲力亲为勉强还说得通,这奇怪的做饭技能点要怎么解释。

  圣上在被云妃收养前,也过过苦日子。明辞越的声音慢悠悠飘过来,因此圣上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愿意自己做。

  纪筝闻言只能直点头。

  侍卫们听闻,越发觉得这君主和传闻中的不一样,没那么高高在上,也没那么暴戾无道,经历不怎么平坦,和他们的距离也不算远。

  一群人跪地呼道:誓死为圣上效劳。

  纪筝叹了口气,装听不见,起身把一串鱼递给明辞越,紧盯着他咀嚼,吞咽,自己也跟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好吃吗?

  明辞越缓慢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纪筝不信,夺过来,就着他啃咬的位置之旁咬了一口,整张脸痛苦地皱起来,差点没吐掉,这鱼没处理好,这块沾到胆汁了,你怎么还能下咽?不行,换一条!

  明辞越闻言,不悦地皱起了眉,一言不发地抢过鱼,吃得讲究极了。

  纪筝争不过他,又拿着烤鱼去接近那些个侍卫。此番出了宫,左右没有宿敌盯着,他也不喜欢一直端着暴君架子,只想听人夸夸他烤的鱼。

  其余人全静立不动,只有最小的侍卫即刻伸手接,喜出望外,谢谢圣上,那我们就

  低低的声音响起,不是做给我一个人的吗?

  就不怎么饿,还得去做些准备。小侍卫迅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笑里带着泪光。

  别问,问就是很感动。

  没人敢吃圣上烤的鱼,三条五条全剩给了璟亲王。

  纪筝有些沮丧地托腮看着他把烤焦的,不熟的,盐放多的,没味的,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全吃了下去。

  看到最后,纪筝忍不住嘟囔道:又不是以后吃不到了,至于么。

  以后还有?明辞越的视线直直打了过来。

  纪筝莫名心虚,躲开那目光,低下头还是快吃吧,吃完逃命。

  面前的河滩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最深处也只有成年人腰际那么高。纪筝趁着他还用食的时候,止步滩边踢着水,观察着下一步要往哪走。

  可侍卫立刻就搬来了简易极了的小木筏,他猛地瞪大了眼,要过河?!

  那是深刻进他心底的难言阴影。

  明辞越缓缓站来他的身后,压了压他的肩。纪筝还是不肯,推三阻四,指了指侍从犹豫道:那他们不用乘船吗,不如让他们先

  他们?明辞越乜了眼干站着的众人。

  立马扑通扑通几声,一个个的全扎进了水里,冰得炸人的水花扑溅而起。

  纪筝:

  看来是不用。

  明辞越登上了木筏,解开了缆绳,向他伸出了手。

  纪筝还是犹豫不决地来回踱步。

  忽然在那片树林中又传来了马蹄声,隐约还伴随着人声圣上那儿。

  明辞越极淡地望了眼那树丛,是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