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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第44节(2 / 2)


  明州的疫病终于消停几分,百姓得以自由进出。杨松做了多年的山民,熟知这临安城外大小山里的山珍美味,自打他卖起这栗子来,原本闲出毛的文豆又有了活计,日日提着两篮栗子去酒肆饭馆卖,半天就卖空,收入还挺不错。

  杨松的炒栗卖两日会歇一日,因为他要进山去采栗子。临安山间的野栗不是那种扁扁的,憨头憨脑北栗,而是小小的南栗,又叫做锥栗,像个玲珑的三角糖粽子。

  锥栗虽小,味却好很多,炒熟之后香甜软糯,滋味远胜北栗。岑开致本就喜欢吃栗子,杨松的买卖开张之后,她日日要食。栗子饱腹,饭便吃不下了。

  “还好人家隔两日要进山一次,也好叫你的肚肠歇一歇。”钱阿姥数落岑开致。

  她和阿囡凑在一块头抵着头剥栗子,抬头一起冲钱阿姥笑,倒好似一对姐妹。

  文豆除了帮着杨松卖栗子外,还帮岑开致跑跑腿。

  食肆新上了荷香蟹饭,卖得极好,近处的塘子里荷叶残破,杨松去采栗子那一日,文豆就去城外摘野荷叶。不要酬劳,只要那日做了荷香蟹饭,给他半甑就好。

  荷叶入馔并不稀奇,不过大多都是用其一解肥腻,例如荷叶粥,荷叶茶,荷叶包鸡什么的。

  这道蟹饭只是取其香气,香菇切末,切些肥肉丁,香菇浸出的水再用来泡米,这米泡好之后,拌入香菇和肥肉丁,铺在荷叶之上入锅蒸,蒸到九分熟后再将白蟹斩成几块,码在米饭之上,再蒸个一盏茶的功夫就差不离了。

  这饭做给自家人吃的时,岑开致会肥肉丁改成腊肉,香菇也多放些,在食肆中贩卖,总不好弄得价钱太高,本钱更不能超了,但滋味又不能不好,所以这道饭上桌前,岑开致还会淋上一勺自己熬的葱油。

  猪油米香,蟹肉鲜香,葱香菇香,简直香过一个金秋。

  因为这道饭有现成的荷叶做容器,常有食客买了拎走,文豆动了做买卖的心思,也要了这荷香蟹饭去买,销路很是不错。

  这一日文豆提了篮子回来,却是一脸颓丧。若不是阿姥喊他进来喝茶,他似乎是想偷偷的溜过去。

  “怎么了?”岑开致不解,见他低着个脑袋像是不好意思,又把篮子撇到身后。“没卖掉吗?”

  说着,公孙三娘已经从他背后把篮子掏了。“一、二,诶?八份?今天就卖掉俩?”

  “你躲什么?这八份饭都想自己买账了?”岑开致安慰他,道:“没事,吃厌了也是有的。”

  文豆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吃厌了,客人还是喜欢,就是,除了酒肆,那些个食肆馆子都把您这蟹饭给学去了,不许我卖。”

  “难免的,罢了。这道蟹饭咱们也赚够了,眼见都秋尾巴了,荷叶要败,白蟹要瘦,本也没几日好卖了。你拿三份去,当我请你和杨松吃了,剩下的放着吧。”

  岑开致虽这样安慰文豆,心下难免有几分不得劲,说完就到后厨忙活去了,文豆还是一脸闷闷不乐,公孙三娘喊住他,道:“别不高兴了,没多大的事儿。”

  文豆撇撇嘴凑了过来,道:“还有别的事儿。”

  “什么?”

  “有几间食肆卖的比咱这便宜,还说咱黑心,要价高呢。”

  “他娘的。致娘用的是每天新鲜拉到渔市上的白蟹,多少银子一斤不想想啊?挖那么大一勺猪油肥肉丁下去呢!除非他们是有来货的路子咱不晓得,否则能多便宜?”

  文豆和公孙三娘虽没将这事儿透给岑开致,但她很快听到了食客的抱怨。

  “味都一样吗?”岑开致问。

  “那家酒香些,你家的一股葱气。”说得虽不客气,但桌上还是点了一份荷香蟹饭,这人也是熟客,若不是喜欢这蟹饭的味道,别家既有便宜的,何不去那吃?

  第53章 红枣蒸南瓜和首饰

  岑开致要驳斥他是很容易, 哪家便宜您上哪家吃去呗。可毕竟打开门做生意,不好与客人闹得不痛快,只笑笑,当没听过。

  秋寒愈烈, 文豆也不好再去摘荷叶, 岑开致不想用陈年的干荷叶, 索性就不卖这蟹饭了, 瞿先生蛮喜欢这道菜的, 岑开致还留了几张荷叶,只给熟人做。

  瞿夫人身子略好一些, 闲时偶尔来寻阿姥说话,两人年岁差了好些,却能说到一块去, 阿姥手里总有活计, 择菜撕络, 挑虫坏晒豆子什么的,瞿夫人也帮着一块弄。

  发?

  钱阿姥原不肯叫她沾手, 瞿夫人笑道:“阿姥高看我了, 我跟青容他爹是娃娃亲, 他家后来发迹, 得了银子送他念官学考功名, 我家却还是平常农户,勉强混得肚饱。不过瞿家家风好,不忘旧约娶了我,我识字都是成婚之后他教我的, 吟诗作对半点不会, 我就是个农女。”

  “不是这个理儿, 你上我这做客,还要你做活。”钱阿姥又争竹篾,道。

  瞿夫人故作不悦的道:“这般生疏,您是泉九干娘,咱们也是亲家呢。”

  钱阿姥笑道:“就是亲家才要吃茶吃糕就好,难不成挽了裤腿跟我下地沃粪去?”两人笑一阵,还是凑到一块挑豆子去了。

  厨房里飘出一阵阵的甜香气,阿囡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南瓜蒸红枣走了出来,金黄托着两粒深红,都是秋的颜色。碗是高脚碗,倒不是很烫,只是这半点糖没放的点心闻着也太甜了,甜得纯然不腻人,只是凝了春夏秋这三季的蜜,赶在冬日前甜一甜人们的舌根和肚肠。

  “回回来都做点心,真是臊得我都不敢来了。”瞿夫人笑着接过来,揽着阿囡到自己怀里,喂她一块吃。

  岑开致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碗,其中一碗给阿姥的。阿姥喜欢吃南瓜子,半个老南瓜的籽都在她这一碗里了。

  “您说得哪里话,顺手做的罢了。我自己也要吃的。”岑开致说着坐下,她还真不是假客气,这几日食肆的生意忽然就淡了下来,今上午就来了两个熟客,比雨日还稀。

  “岑娘子,阿姥。”文豆叫着,声音穿过寥落的大堂。

  钱阿姥应了一声,道:“文豆啊,来吃南瓜吧。”

  文豆风风火火的掀了帘子进来,竟不是第一时间冲去盛南瓜,而是双眸放光的说:“我知道这两日为什么生意淡了,不是咱这生意淡,那北街上更没什么生意,说是有人在食肆里吃伤了肠胃,拉肚子拉个不停,竟就活活给拉死了。”

  “竟有这样的事?”岑开致盛了南瓜,递给小狗一样蹲在阶上的文豆,“哪家食肆?”

  文豆一路跑来有些渴,喝了口南瓜蒸出来的甜汁,满意的咂咂嘴,道:“叫鱼鲜珍,挺大一食肆,就是那天给我赶出来不让卖蟹饭的,我后来才知道,周围那几家的蟹饭都是从他家挑来的,全是他一家的买卖,难怪赶我走呢!”

  文豆滔滔不绝,岑开致瞧见瞿夫人低下头,?了一勺黄豆大小的南瓜放进嘴里,显然心不在焉。

  “夫人,怎么了?”岑开致问。

  大家都看向瞿夫人,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鱼鲜珍原是钟家的买卖。我原先吃过他们家的紫苏烤鱼,这个时节味最好,怎么生出这样的祸端?”

  文豆并不很清楚瞿家的事情,也没多问,就道:“不就是因为他家做紫苏烤鱼的大厨子被福海楼挖走了吗?没得招牌菜了。”